尚未说完,交清狠狠踢了他一下,咬着牙厉声问:“是这样吗?”
田豹立刻直起身,皱着眉瞪了交清一眼,继续道:“无论如何吧,晋人败了,败了就要向北逃。楚人呢,就在后面追。此时,一辆晋军战车跑着跑着,陷入泥泞中,动弹不得。这把他们急得呀,敌人眼看就赶到了。于是,晋人纷纷下车,玩命推。可是,无论他们如何用力,车就是不动。不多时,楚人果真追上来了,晋人一个个都僵在那里,有的说,‘完喽,完喽。小命儿保不住喽。’还有的大哭,‘我还没娶妻呢。’”
交清咬着牙,双手攥得紧紧的。田豹瞥了一眼,赶紧进入正题,“谁知,那些楚人完全没有杀他们的打算,勒了马,下了车,坐在路旁,看热闹。晋人一瞧,得,继续吧。只好抹了抹泪,继续推。有个楚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你们也太笨了。应该抽出衡木。’晋人依楚兵所教,卸下衡木,齐力拉出了马车。晋人大喜,费劲力气将马具复原,可是没走多远,车又不动了。楚人这个急呀,说:‘哎呀,还是听我的吧,拔去大旗,再抽掉衡木。’晋人再次照办,果然脱困。他们心里这个别扭呀,这回丢人丢大喽。有个晋人聪明啊,先是道了谢,而后拉起马车就跑,还不忘回头道:‘我们没有逃跑的经验,哪儿像你们呀,常事儿。’说着,一溜烟跑没了。”绰听罢,乐得嘴都歪了,心里踏实了不少。
交朔带领全家祭神祈福,交辉拿出了田豹带回的爵。先在爵中盛满酒,底部加热,等到酒的香味飘出,交辉用梜夹住两根柱,从火上移开,置于祭坛前。待爵稍微冷却,交朔持鋬,口念祷词,企盼太阳神庇佑朝儿平平安安。祷词念毕,将酒倒在地上,全家叩拜。
过了蜡祭,孩子们陆续抵达即墨军营。有人穿着新衣,有人衣衫褴褛,有人穿着履,有人光着脚,还有人套着行猎的兽皮,也许在他看来,杀敌与猎鹿一个样。不过大家的梦想都一样,那就是身披铠甲,御车跃马,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在这里,五人为伍,五十人为小戎,二百人为卒,二千人为旅。每个人都要适应这种听命行事的生活,还要学会洗衣,煮饭,编履,缝纫。这些孩子自小务农,哪里会洗衣、煮饭,更不要说什么编履、缝纫了。可是真正到了训练那一日,他们皆以为,之前的苦和累完全算不得什么。
体力训练,长跑、伸展、伏地、挺身,技击训练,手搏、角力、持戟、射箭,更为枯燥的则是方阵训练。在鱼贯、雁行等阵法中,要求士卒熟悉自己的位置和姿势,知道何时前进、后退、向左、向右,还要知晓慢行、快跑等节奏变化,严正有序,齐而不乱。交朝的身材并不魁梧,角力训练总是吃亏,幸好他自小善射,技艺过人,顺利成为一名技击之士。
半年时间对他们的父母来说是如此漫长,却又稍纵即逝。不知不觉中,一群削瘦惊恐的孩子,成长为抬头挺胸、充满朝气的青年;一群愚钝怯懦的农夫,换作成可以保家卫国、无所畏惧的勇士。“这个又黑又壮的男人,还是自己的孩子吗?”绰摸着朝儿的脸,激动得落了泪。交辉望着儿子,不住点头。
上巳节刚刚过去,女孩子们的心依然躁动,期盼许久的英雄回来得还不算晚。山坡上、安水边,男男女女诉说着思念,表达着真情。望着春色烂漫,听着燕语莺声,交朝并不羡慕,他乖乖守在家里,期儿就是最好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