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司冀看着这样的楚怜,眼中先是讶然,继而闪过一丝不忍,索性背过身去,望向常安街的方向。
整条常安街明灯高挂,照得良夜恍若白昼。
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自街口踱步而来。
来人紫衣黑发,玉带环腰,行走间,衣袂轻摆,一派的洒脱恣意。
“王爷!”副将司冀眉开眼笑地大步迎了上去。
楚怜仍呆坐在原地。
水雾弥漫的眼前,聂子谦的身影明明那么模糊,却又像是一刀一刀刻在她的脑海中,那么清晰。
“怎么回事?”不知何时,聂子谦已走到了楚怜的身前,冷着脸看向副将司冀。
有前科的副将司冀忙表清白:“王爷,我可什么都没干!”
聂子谦收回视线,蹲下身,边用衣袖替楚怜拭泪,边柔声问:“怎的哭成了个小花猫?”
听到聂子谦的问话,楚怜脑中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猛地断裂,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薄纸,一下便被聂子谦温柔的目光击穿。
她扑向聂子谦,紧紧地抱住他,连声低泣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聂子谦的身形短暂地僵了一瞬,随即将楚怜从地上打横抱起。
盛夏的晚风吹过,卷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散在天际。
聂子谦破天荒地和楚怜一起用了晚膳。
看着端坐在自己身侧,眉目柔和,举止自然的聂子谦,楚怜眨巴眨巴眼睛,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当她确认聂子谦是真实存在的以后,便开始疯狂给聂子谦夹菜,恨不得要把他的碗堆出一座高山。
聂子谦额角微跳,到底还是没有阻拦楚怜的热情,由着她被自己的碗堆得无处下筷。
“父皇和母后为难你了吗?”楚怜试探着开口问。
聂子谦平静道:“我已向陛下递了辞表,陛下允了,命我明日领五百修罗军和一千禁卫军,最后一次出征漠北。”
楚怜惊得瞪大了眼:“这么少的兵?还有禁卫军?”一时竟不知道到底是前者更离谱,还是后者……
“我与我的五百修罗军,是饵,诱敌深入。一千禁卫军则是监军。太子会另领十万大军,在后方静候我将戎狄引来。”聂子谦平铺直叙,仿佛谈论的是别人的事,听不出一点情绪。
楚怜却是听得心头大骇。
大楚皇室这是要卸磨杀驴啊。
聪颖如聂子谦,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可他却还是如此淡定……
楚怜很想问他是不是已有了应对之策,又怕问多了惹他猜疑,矛盾纠结之间,聂子谦已主动道:“我既已许诺了你,待打完漠北这一仗,便与你迁居广城,七月赏荷,八月摘莲,自会做到。”
得了聂子谦的保证,楚怜这才心下稍宽。
想想也是,聂子谦这么战无不胜的一个人,岂会被懦弱无能的大楚皇室算计了去。
是她关心则乱了。
“那我就在府里等你凯旋。”
聂子谦抬眸看向她,默然片刻,伸手斟满一杯酒,递与楚怜道:“我不能饮酒,你可愿替我饮了这杯,为我践行?”
楚怜直觉怪怪的,但还是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就晕倒在了桌上。
聂子谦面无表情地看着晕倒的楚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