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当年的金七娘年岁尚小,她虽然会舞,可哪里能靠舞活下去,干得最多的还是粗活。
那几年她的手一到冬月便开裂,又疼又痒,时常还流着脓水,楼里的人看见都十分嫌弃和恶心。
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可又能如何?她还是要活下去的,她还想见到她阿爷。
这一等便是十数载,如今她都已经成了大娘子了,稚气褪尽,却还是没能回到高昌县去。
“人心最是难测,不是你阿爷看不准,只是他所看的只是平静之时的人品,但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也不是说说而已。”
金七娘点头,“所以我不恨那家人,他们也是为了一家人活下去,弃了我是迫不得已。”
她从来豁达,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更多一些。
苏兮嗯了一声,听着金七娘继续往下说。
“我同那人表露心迹之后,他待我很好很好,好到我觉得即便是我阿爷,也不大可能那般纵着我。”
金七娘似乎想到了什么让她喜悦的事,干枯的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
可笑着笑着,她那笑又看着比哭还难看。
“如今想想,可能早就注定了这个结局了,只是我自己还自欺欺人,总想着自己运气不好了那么久,这一次一定会被眷顾吧。”
到这时候苏兮才知道,金七娘的那个他名唤章突,是从安西都护府来的逃兵。
章突告诉金七娘,他之所以逃,是因为她阿爷苦苦哀求,他一时心软,才冒着砍头的危险来了长安。
金七娘本就感激他肯冒险从高昌县到长安来见她,再听竟还因她背负着这等大罪,更是感动得不行。
两人在一起的最初便是因为谎言,那这岁月无论长短,又岂会有个好结果?
“去岁我去寻你,就是因为心中有动摇,也许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同我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怜惜我,而是另有目的,只是我不肯相信罢了。”
金七娘叹了口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似乎要将自己的痛苦都给咳出来。
“我以为你那时很幸福,脸上的笑容让人羡慕。”苏兮想起回洪荒前看见的金七娘,明媚善睐、顾盼生辉。
“是啊,我也觉得幸福呢。”金七娘抬手在擦了嘴角咳出来的血丝,浑不在意地继续道:“我都肯为了他舍了自己的容貌和生气,只为了他那句长久在一起。”
“他因何要你的精气?”苏兮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他身患怪病,每到月初便会浑身骨头疼,但只有一日,那一日过去,他就没事了。”金七娘叹了口气。
因为他这病,她几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原本是要带去高昌一路消耗的积蓄啊。
“是骨蛊。”苏兮看着金七娘,“有人对他下了骨蛊。”
“骨蛊?”金七娘有些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嗯,古有夜郎国先民曾善一种神术,可以以蛊操纵人心,而骨蛊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当世知道的人极少,那些神术流传下来的也少。”
苏兮微微眯眼,战国时她曾去过夜郎国,那时的夜郎国巫师就曾用骨蛊惩罚过一个人。
蛊发时全身骨头寸寸碎裂,直到十年后破身体而出,生生疼痛、流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