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茶杯喝了半杯,只觉得心中的郁结似要喷涌而出,张嘴便说起自己的家事来。
“我自幼便在长安生长,那时正值大唐盛世,万国来朝,大约从未有哪个朝代能与那时的大唐相比,后来我及笄,爷娘便着手为我挑选夫婿。”
叶家当时在长安算是官宦之家,虽然在那时的长安一巴掌能拍出来好几个三品大员,一个不过从六品的官员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架不住家中只有这一女,叶家爷娘颇费了心思的。
甚至还瞧了不少长安五品官员家中的公子。
叶芳仪那时没什么想法,只觉得爷娘的眼光不会错,人品长相及学识,自是不会差。
谁也没想到,只西市一次游玩,叶芳仪的选夫标准便降了不少。
白家起先是商贾之家,后来家中有人从军,以军功脱了贱籍,这才成了官家。
可家底到底不如叶家这般,往来都是官宦。
起先叶家爷娘是不愿意的,奈何白世成十分会做人,把叶芳仪哄得团团转,确定了对自己的心意。
而后他才开始对叶家爷娘下手,没多长时间,叶家爷娘便因其心诚而感动。
于是没多久,二人的亲事便定下了。
白世成十里红妆迎娶叶芳仪,当时在坊间也是一段美谈。
后来叶家离开长安,前往蜀中定居。
也就在叶家走的第二年,天宝之乱爆发,白家在这次战乱中没能及时离开长安,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
白世成当时几乎心灰意冷,是叶芳仪拿出自己的嫁妆支持丈夫,这才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没多久长安收复,夫君便着手重新修葺了被毁了一些的宅子,再后来长安渐渐恢复生气,家中便也开始重新抄起了旧业。”
叶芳仪说的旧业,指的便是白家早前的经商。
大唐以商贾为贱籍,白世成便没有以自己的名义去做,而是让叶芳仪当起了甩手掌柜。
“家中越来越兴旺,我这心中就越发不踏实,我们夫妻十数年,我却一无所出,每每午夜梦回,我都惊出一身冷汗,梦见自己被阿郎赶出家门。
然而蜀中千里之远,我即便想投靠爷娘,却是无法只身去到那么远,是以越发不安。”
叶芳仪叹了口气,“直到丽娘入门,我这心里就跟扎着根刺一般,每每隐隐作疼,欲将之拔出来,却又怕伤及自己。”
她这话听在苏兮耳朵里是一个意思,听在温言耳中,便又是一个意思。
温言以为她就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婚姻到如今算是失败的,而苏兮则明白,叶芳仪的拔出,指的是将丽娘打发走。
“原本一切都正正好,我只要将她赶走就行,我不会亏待了她,可偏偏阴差阳错,她竟然怀了孩子,这怎么可能?我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孕,她如何不过几个月就能怀有孩子呢?”
叶芳仪神情开始变得迷惑,渐渐又变得狰狞。
“我现下只有一个心愿,求你帮我实现。”
出了浮月楼,叶芳仪缓步走在巷子中,她手中是一只匣子,和之前装玉璧那只差不多,只是里头装的不是什么玉璧,而是一株草。
她记得那位自称苏兮的小娘子说这是仙草,长在岸边,方形的秆茎,红色的果实,吃草叶或用水煎服可以美容,使人容貌娇美。
这是她的心愿,又不全是,不过有了这株荀草,她其余的愿望更容易实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