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男生嗫嚅答道,声音小极了。
“大点声,会不会。”张寒梅又问了一遍,语气隐隐有些暴躁。
“会。”男生小声答道:“老师,会背。”
“会背你最后一段都没写?”张寒梅似乎更加生气的样子:“《石钟山记》一共几段?三段你写了两段,你还告诉我你会背?”
“我……”男孩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乖乖低下了头,一副老实挨骂的模样。倒是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理小平头的男孩子主动开了口。
“张老师,”那男孩子嗓门挺大:“王自强早上出门么带手套。他家远么,一路走来手冻僵了么,写得慢么,么写完就收卷了。”
“说普通话。”张寒梅皱着眉训道:“说了多少次,在教室要说普通话。现在还不能行成习惯,难不成你高考的时候要用方言写作文?一堆么来么去的语气助词,你觉得阅卷老师能给你多少分。”
周围同学哄笑起来,对说话的男孩子发出嘲笑,没有太多恶意,只单纯觉得有趣。男孩子似乎也不太计较,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张寒梅看了一眼依旧低着头站着的王自强。宽大的棉衣,衣袖却短,他的手露在棉衣外,冻得通红。
那甚至不像是一双,十几岁孩子应该拥有的手,宽大、粗糙,骨节突出。张寒梅定定地盯着那双手看了两秒,接着朝王自强做了个手势,让他先坐下。
王自强坐下后很明显松了口气,他将自己缩在课桌后,似乎想要减少存在感,少引起老师的注意。但很显然,他的运气没那么好,张寒梅的下一个问题,还是冲着他来的。
“王自强,王艳红怎么还没来?你上学路上没碰见她吗?”张寒梅问道:“这都几点了?早自习都要结束了。”
“张老师,王艳红请假了。”王自强抬起头来答道:“她昨天就没来。”
“怎么回事?病了?”张寒梅立刻关心地问道:“严不严重?”
“她没病。”王自强摇摇头答道:“家里收洋芋,忙不过来了,她请几天假在地里帮忙咧。”
“什么?收洋芋?!”听了王自强这句话,不知怎地,张寒梅原本已经平息的火气,不知怎地突然就又重新沸腾了起来,她将手里的一叠试卷往讲台上重重一拍,疾言厉色地说道:“都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高三了,要抓紧每一分钟学习。本来基础就不好,还……”
张寒梅最终还是没有放任自己发泄怒火,她闭上了嘴,有些疲惫地朝教室里的学生们摆摆手,说了一句“先上课”,接着就拿起讲台上的卷子,又抱着新收上来的作业本匆匆离开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张寒梅越想越觉得自责。王艳红没来上学,但教室里的那些孩子又有什么错?她凭什么因为心情不好,就这样放任自己迁怒孩子们,这样肆意朝他们发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