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担心,就算是有条件住宿,很多孩子也是不愿意住。”张寒梅微微叹了口气:“还是穷。出来上学不能帮家里干活,吃食堂还得额外花钱。”
“你之前说得免费办学,”冯美兰皱着眉想了想之后答道:“我觉得想法挺好。”
“办女校大姐你也觉得挺好的吗?”张寒梅的眼睛顿时一亮:“我跟我们学校老师讨论过,但没人支持我。大家都说我疯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性别歧视。”
“女校呀,说实话可行性不高,但我认为你的想法也不算是没有任何根据,”冯美兰答道:“我就是农村姑娘出身呀。山区女孩子成长的艰辛没人比我更明白了。从小在家帮衬家里干活,我们少数民族的姑娘几岁开始就要学织布,织出来的布卖了贴补家用。到了年岁,嫁出去换一笔彩礼,去了婆家还是没白没黑的辛苦劳作,一天天睁眼闭眼,活得茫然。农村的女孩子,真的很难开口谈公平,活着就不错了。”
“别人不说,就说我的小学同学,她哥哥倒是读书了,但她十六岁嫁人,现在真的都抱孙子了,大字不识几个,祖孙三代都只能守着自己家里那块地刨食。扶贫办拨了款,给他们村每家每户买了适应山地的外国羊羔,让他们发展小规模养殖,结果可好,不到半个月去回访,全都把羊羔杀了吃了,无知到这个地步,你说说,让人说什么好?但这是她的错吗?无知是她的错吗?不是呀!她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没有任何选择权利。”
“有好多人说我偏激。”张寒梅露出苦笑:“说贫困家庭的男孩子,其实也没有多少选择权,贫困生面临的困境都一样。我作为老师,应该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是这个理没错。”冯美兰点点头:“但咱们私下里说,你的想法其实也不算错。因为现实状况,越是贫困的家庭越容易重男轻女,一是传统观念决定,二是贫困户体力劳动者作为家庭收入主体,大家普遍将养家糊口的期望都放在男孩子身上,对男孩子的培养当然也更精心些。所以你说的没错,贫困线以下家庭的女孩子,面临更大的失学危机,这是事实,有调研数据做支持。但办女校,搞差别教育这个……确实……”
“我是这样想的,”张寒梅又开口说道:“我觉得女孩子的培养,对于改善贫困来说也很重要。大姐,你想想看,孩子最先接触的是母亲,贫困的女孩成为贫困的母亲,贫困的母亲又将养育贫困的下一代,恶性循环一直存在。一个高素质的母亲对于家庭的影响是不是巨大的?读过书,有见识的女孩将来成为高素质的母亲,是不是能影响下一代?甚至再下一代?”
“所以你认为,”冯美兰眉头微蹙,思考了片刻之后总结道:“要解决偏远山区的贫困问题,就必须先从提升妇女素质入手?”
“对!就是这么回事。”张寒梅斩钉截铁地答道,她双眸晶亮地望着冯美兰,眼中带着遮不住的期待。
冯美兰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笑了:“怎么办,我觉得我快被你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