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罗一鸣一直觉得自己对妻儿有愧,倘若当年他能考虑得更为周全一些,比如等他在某处安定下来后,再亲自回家将妻儿接来与自己团聚,那么他的妻儿定然不会走丢。因此,这么多年来,他既没有再娶妻纳妾,也不愿离开定远县,而是在心中默默祈祷,期盼着自己走丢的妻儿或许会回到青岩县打听他的消息,然后循着线索来到定远县与他相聚。
如今,眼见自己的亲生女儿身陷囹圄,罗一鸣心如刀绞。他坚信女儿既然说自己没有与他人通奸谋害主家,那就定然没有。可女儿为何又不肯将当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呢?这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内情?于是,罗一鸣毅然报名参加了 dNA 亲子鉴定,他决心要逼迫女儿一把。女儿不是不肯承认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吗?他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这个难以启齿的伤疤。
经过采血、检测、dNA 图谱比对等一系列过程,最终证实琦娘就是罗一鸣十年前丢失的那个女儿。随着 dNA 亲子鉴定结果的公布,罗一鸣恳请琦娘将案发那夜的详细情形和盘托出。然而,琦娘张了张口,却依旧缄默不语,她紧紧咬住嘴唇,嘴唇都被咬破了,鲜血汩汩流出,滴落在台上,可她依然一言不发。
琦娘的这副模样让台下观看 dNA 亲子鉴定的人们议论纷纷,他们觉得琦娘简直就是冥顽不灵。骂声和责难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都说琦娘是个无情无义的婊子,为富商之子鸣不平。后来,这股声浪更是演变成了对罗一鸣的声讨,人们认为罗一鸣在得知琦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便编造谎言,说琦娘是无辜的,以此来为琦娘开脱罪责。
罗一鸣见此情形,如捣蒜般朝着皇帝的方向跪下,磕头如鸡啄米,表示自己认罪认罚。琦娘万没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般田地,她不忍心让自己的父亲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只得扯开嗓子大声申辩,自己绝没有与人通奸,更没有伤害主家。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与人通奸,那为何不肯将当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你这分明就是在包庇自己的奸夫!”
“没错,与人通奸,伤害主家,如此不守妇道的荡妇,就该处以极刑!”……
时茜见状,沉声道:“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如今事情已发展到如此地步,你若再不说,恐怕难以过关。你若不说,你爹罗知县怕是要因你而遭受牵连,一同受罚了。你难道真要为了保护那个伤害你的人,而让你爹这个无辜之人跟着你一起受过?”
琦娘声嘶力竭地大喊“不”,随后“扑通”一声跪下,朝着时茜磕头,泣不成声道:“郡主,此事与我爹他毫无关系,真的毫无关系……”
时茜毫不留情地打断琦娘的话,厉声道:“你说没有关系,空口无凭,如何能令人信服?你看看在场的人,有谁看着像傻子,能够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如果那人不是你的奸夫,你为何要包庇他?为何死活不肯说清楚当夜发生的事情?”
琦娘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当夜屋中的烛火都熄灭了,我实在没看清那人是谁?”
时茜冷哼一声,道:“借口!富商到衙门报官时,可是说得明明白白,柯公子进入你屋中时,手中提着灯笼。你自己也说过,你是看到后面进屋的是柯公子后才惊叫出声的。而且,你被抓之初,也曾提到过,那个人袭击柯公子之后,并没有立刻逃离,还曾转头与你打了个照面。”
时茜说完,目光投向走上台来的刑部衙役,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琦娘,你若再不将那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你爹罗知县可就要被关进刑部大牢了。近日刑部大牢可谓是人满为患啊!以你爹如今这副模样进了那大牢,能否撑得过去还是个未知数呢。本爵的提点刑狱司就在刑部,本爵可是听闻牢房内连落脚之地都没有了,只能硬生生地往里面塞人,若是没点分量,恐怕会轻而易举地被压扁喽。”
上台来的刑部衙役们听完时茜这番话,纷纷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嘀咕:郡主贞瑾伯爵到底是从哪儿听到这些消息的?虽说刑部大牢确实关押了不少犯人,但绝无她所说的那般夸张,根本不存在无处落脚以及强行塞人导致挤压变形的情况。况且,顺天府尹钱铎铎只是吩咐他们上台走个过场,并未提及要将罗知县捉拿收监之事。
琦娘一听时茜的话,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说道:“琦娘想起来了!那天夜里打伤柯公子的人就在当天来柯家庆贺吃席的宾客里,但琦娘只是见过他一面,并不知其名讳。”
琦娘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惊得合不拢嘴,连正在观看 dNA 亲子鉴定演示的人都不例外。他们纷纷表示怀疑,既然琦娘与那人并无奸情,为何之前无论众人如何逼问都不肯吐露实情?莫非是有意袒护?
琦娘满脸泪水,抬眼望着罗一鸣,忽然放声痛哭起来。哭声如泣如诉,令人心碎。过了三五分钟,琦娘才抽噎着道出了自己一直隐瞒真相的缘由。原来,那个打伤柯公子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兄长!
琦娘的话引起一片哗然,若那天夜里欺辱琦娘且行凶伤人的是琦娘的兄长那岂不是……兄妹乱伦。
时茜听闻琦娘道出的真相,惊得呆若木鸡,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道:“琦娘,你怎会如此笃定那个人就是你失散的兄长?有道是女大十八变,你与兄长失散时,都不过是七八岁的稚童,历经十年未见,你又怎能保证自己不会认错人呢?”
琦娘赶忙回道:“郡主,琦娘与兄长的容貌皆已大变,若仅凭容貌,那定然是无法认出的。琦娘认出的,乃是我娘留给兄长的荷包。
当年,娘亲收到父亲中举赴任青岩县知县的书信,便携着琦娘与哥哥,依着父亲书信所言,前往青岩县与父亲团聚。
却未曾料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父亲私自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触犯国法,被下狱发配至定远县。
娘亲不识定远县在何方,又遭人骗去身上所有钱财,正当走投无路之时,有好心人言称要送我们去定远县与父亲团聚,我们信以为真,便随他而去。岂料,他竟是那丧尽天良的拍花子(人贩子),将娘亲、琦娘、哥哥分别发卖。
被发卖之际,娘为爹守节,以头撞墙角,碰死了。临终时,娘将身上爹送的信物分别给了琦娘与哥哥,琦娘得的是石头月牙吊坠,哥哥的则是娘的针线荷包。
琦娘那天夜里看到娘送给兄长的针线荷包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