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观察了很久他的头顶和天花板间的距离,忍不住开口:“顾凯你小心点,头别碰到了。”
他正在放盐,闻言嗯了一声,即使沾着油烟系着围裙,男人却依旧温润如玉,略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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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清冷,从骨子里透着莫名的矜贵。
“对了,别叫我大名了,叫我阿凯就行,”奚清楷头也不回地道:“店里人都这么叫我的。”
虞安洗菜的手一顿:“阿……凯?”
会不会有点太那什么了。
奚清楷刚好要冲手上迸溅的油点,顺便看了她一眼:“对,不想吗?”
虞安吧,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但她又说不出哪不对,现在西施猴子歪脖正都不在临安,狗成也去外地进货了,他们暂时没人知道这几周……家里这点细微的变化,要不就可以问问大家意见了。
奚清楷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并不是说他多会活络气氛,只是他在桌上,即使没人说话,也不会显得很尴尬。她或者虞孟清谁要无意开启了什么话题,他也能很快地接过,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在点上,绝无半点废话。只是,越是这样,虞安越觉得,好像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网,看着很近,其实很远。
“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全名吗?”虞安把菜里的水甩甩干:“你可以早点跟我说的。”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一个很淡也颇冷的笑。
“顾是我妈的姓。”
虞安甩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秒后就恢复了正常,她把菜扔到筛子里递给他,没事人一样的转身离开了。
看来是伤心事。她可没有想戳人痛处的习惯。
奚清楷则是看着她的背影,略靠着橱柜,方才眼里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有一丝觉得可笑的若有所思。
虞安后来才发现,有的话是可以说一半藏一半,任人去想象的。听的人随时可能被带到迷子地里,在误解的路上狂奔八万里还觉得自己ber他妈善解人意。遇到这种情况,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不要瞎猜,不做任何延伸,二是把喜欢误导别人的人早早踹到天边。
“姐——”
虞孟清在屋里喊了她一声:“哥的电话。”
虞安正在摆筷子,听到后眼睛一亮,飞快跑进了屋里,一把接过了电话,虞孟清刚好也闻到了饭香,笔一扔就扑棱到客厅了,奚清楷给她递了一碗饭,顺势抬眼看了眼屋内。
白色的台灯柔和地照亮了半个屋子,虞安撑着写字台跟人讲电话,眼睛不自觉笑眯成了月牙,唇角的弧度翘得颇深,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听着……跟平时不太一样。
虞安注意到了门是半掩着的,遂上前几步把门一把关上了。
奚清楷坐下,给虞孟清夹了小炒青菜,抬眸扫了眼紧关的房门,淡淡问道:“是你姐姐的朋友吗?”
虞孟清非常意外地发现今天桌子上有广式香肠,开心的就着青菜米饭吃嗨了:“朋友?不是啊,怎么可能。朋友的话,”虞孟清咬着筷子吃吃笑了,“我姐会高兴成那样吗?”
奚清楷哦了一声,温和地笑了笑:“是她男朋友吧。”
虞孟清突然呛了一下,是被香肠卡住了,咳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香肠也没呛出来,眼见脸色涨的越来越红,痛苦地说不出话。
奚清楷第一时间就去给她倒了杯水来,从背后大力帮着疏通,但看上去没有半点好转。
听到声响的虞安无意开门探头看了看,呆住了,摁断电话就冲过来了:“怎么回事啊!”
“吃太急,卡到了。”
奚清楷回答很简短,他冲虞安道:“你从背后抱着她,交叉在胃这里,用点力,虞孟清你自己抠着喉咙往外吐!”
就这么弄了老半天,虞孟清终于眼泪汪汪地把香肠吐了出来,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虞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被椅子绊了一跤,跌坐在了地上。
摔得倒不重,但扶着电视柜起来的途中,她忽然咦了一声,又趴下身去撅着屁股看了半天,摸出来一个满是灰尘的遥控器。
这东西自从丢了以后,她就没找到过,明明当时也趴下来了……虞安挺高兴的,找了张纸巾把遥控器上的灰擦干净:“以后就能边看电视边吃饭了。”
平时家里也没什么娱乐,她虽然有个手机,但是白天看店,晚上兼职,连上网的时间都很少。虞孟清更不要说了,她连手机都没有,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弹珠看漫画。
虞安检查了下电源,摁下遥控器,电视闪了两下,真的亮了起来,几十秒后转进了中央一台。她连着换了好几个,停在新闻台的时候,转头跟同样兴奋的虞孟清以及没什么反应的奚清楷道:“说不定会有什么回放电影、好看的电视剧。”
虞孟清欢呼雀跃地觉得今天简直太幸运了,桌上有肉,对面有电视,以后回来会感觉到更加更加的幸福了,她兴奋地眼里都在晶晶发亮。
“不过姐你换个台嘛,这个新闻好无聊。”
虞孟清歪着身子看了眼电视,虞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视线,赶忙让了位置。
电视刚好在放财经新闻,新闻上显示的是一个盛大的签约仪式,签约的一方里有个女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就河南贵的白色套装,精干高傲,长得也是极有特色的美,她坐下来的时候,屏幕里打了名字。
“何瑰。”虞安在舌尖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笑了笑:“这人看着很厉害啊,名字也这么好听。”
虞孟清补充了一句:“玫瑰的瑰。”
她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身后传来了突如其来的碎裂声。
虞安见是碗打了,奚清楷正推开椅子蹲下准备捡,忙制止了他:“别用手,会划了的,我去拿扫把。”
奚清楷蹲下身,捡起几个最大的碎块,答非所问道:“不用,我手滑了……抱歉。”
收拾完残局,奚清楷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说今晚太饱了,想去外面散散步再回来,让虞孟清自己先做剩下的完形填空,他回来会帮忙看对错。
虞孟清目瞪口呆:“饱?”
奚清楷打掉那碗饭,他动了有没有三口都不知道,整个就是一碗满满的饭。
虞安看了眼地上,拿了外套转身就往门外走。
“先进屋,我出去一下。”
这样想着,她又停住了脚步,此时奚清楷已经快走到了路沿边缘,要往空荡荡的马路对面走去了。
虞安站在原地,有一瞬的茫然,她一开始是干什么跟出来来着?
她收了收心思,一抬眼,无意撞上奚清楷回眸的看过来的一眼。那一眼本没有存着让人发现的心思,因此没有掺半点水分,冷然狠辣,月色光华下清晰得要命。虞安被盯得心脏猛地一跳,忍不住屏息,止不住地朝后连退两步。
那双眼睛生得细长好看,内双形成优雅的弧度,原来是多情含笑的表,寡淡薄情的里。
奚清楷知道她跟在身后,但以为她已经转身离开,心绪来不及收起,被窥了个分明。
他没有半分被发现的尴尬,只是眼神敛了一瞬后,再抬起来已经平静不少:“怎么出来了?”
“啊?噢,” 虞安几乎有错觉,刚刚那是她看错了吗?但还是照常答道:“你外套忘拿了。”
奚清楷:“嗯,”他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
虞安顺着他眼神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尴尬地挠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四层破烂小楼:“在家里,我就顾着拿我自己的了,忘了。”
奚清楷垂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半晌,他忽然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虞安眼见他越走越近,人直往后退,几乎要退到身后的灌木丛里,当然,脸上还是得摆摆正表情的。
大义凛然?临……临死不屈?
男人身上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短袖,在已经渐凉下来的秋天显然是不合适的,遑论那看颜色就知道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旧货色,身|下是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深色长裤,他白天在罗记工作,想也知道跟她当时一样,分身乏术的工作,那衣服裤子上免不了沾油点,但这一切都没能折损他的气势风度,奚清楷站定的时候,双手插在裤兜里弯下腰与她对视,斯斯文文地一笑,笑得她莫名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