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无法理解五四。一开始,他想质问想责骂,但到后来却开始迟疑,然后就是害怕。他害怕他无法理解五四,或许也就无法真正理解安言。因为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清楚,藏在安言心底的到底是什么。
走到如今这一步,看似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但一定还有什么,在深海里暗流涌动,不为人知。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到家。
“安言,苏子零。”白明无措地看着在门外站立的人。
“我们是来归还这封信的。”安言从黑色的大衣里递出那封信,不过他把信捏得紧紧的,胳膊肘也靠向自己的身体。
“先进来吧。”白明看了一眼然后说,他知道安言亲自过来没那么简单。
安言和苏子零第一次进入到白明和徐行他们的家里,他们看到,五四就住在这样一个凌乱又温馨的地方。
“安言,子零,你们来啦。”徐行开口说。他听到动静从卧室里走出来,又朝厨房走去。“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徐行站在厨房里,出神地盯着透明的玻璃杯。他想让自己表现得平常些。五四刚刚离开,他本想让自己静静,却在一天之内接连见到了寅,安言还有苏子零。似乎,五四死后,不会再让他们有喘息的空间。
茶几上,茶水散发着缕缕热气。安言打破沉默掏出信封放在桌面上。
“我很抱歉。”安言说。
白明瞬间就红了眼眶。天知道,他根本没有丝毫责怪安言的意思。但安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轻松与安慰。就像自责和痛苦被人分担了,心里压抑着的愧疚也同样释放了。
“你别道歉,安言。这件事不怪你,五四离开时,我们除了等待,什么也没做。要是我们当初去……”徐行不再说话了,他颇有几分自嘲,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是啊,安言,别说抱歉。如果要道歉,也是我们该道歉。”五四是他们的家人,但五四对安言的意义又何尝不特殊。当初是安言把五四交给他们的,白明心知肚明。
“好了,你们都别在这边道歉来道歉去了。要怪就怪那些刽子手!”苏子零看不了他们这样内疚和自责。五四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都是宋宏天和宋育的错。苏子零义愤填膺,他是真的恨透了那群人。
苏子零是真的恨了那群人。恨意从胸腔里发出,让他浑身都笼罩在这种情绪中。他愤怒地呼吸着,咬紧牙关,自身的体温不断升高,脸色也开始扭曲。
他突兀地站起来,走向窗台。
小时候,他和安言的家人被迫害,他只有被动地接受命运逃亡到另一个世界。长大后,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时,他开始本能地依靠寅和安言。再后来,他回忆起了一切开始想要变强。但坦白来讲,这种变强是为了自保,是为了追随寅和安言的脚步。他不愿被他们抛开。
宋宏天曾经对他和他家人的所作所为,他也感到愤怒和痛苦,可在时间的冲刷下,那有些陌生和遥远。刚来时,他对这个世界都没有多少的实感,又怎么可能真的对那些痛和恨刻骨铭心。
他后来想要再次变强,是因为他害怕失去寅和安言,他想要保护他们。可这些都是出自善意,都是他对内的自省和反思,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五四的死,使他第一次爆发出了真情实感的恨意。
宋育这种人为什么要活在世上?苏子零第一次想到了反击。他不能死,寅和安言也不能死,所以有些人必须要死。除了你死我活,别无选择。苏子零站在窗台上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安言看向苏子零肃穆的身躯,心中猛地一骇。苏子零在痛苦,在为这一切感到不甘。既然如此,安言想,那就快些结束吧,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徐行还有白明,明天是周日。上午十点钟,你们到我家里来。有些事虽然说是我自己的事,但牵扯到了五四,我想你们有权利知道。”安言下定决心,开口说。
苏子零转回身,惊讶的情绪爬满了他的脸。安言这是打算做什么?他上次用这种语气用这种神态讲话时,还是在赵云启逝世的时候。
“走吧,苏子零,我们回家去。”安言说完说。
“好。”苏子零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安言身后回去。
他们离开后,茶也凉了。徐行将安言搁在桌子上那封信收起来,珍而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