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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溯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很认真地阅览着各种数据资料。
虽然他是个天才,但即便是天才,不懂的东西还得有一个学的过程。
如果七年前他顺利地上学毕业,而后顺利地接管邓氏,那么现在的他势必是圈里一个名声赫赫的新贵,繁华的商圈必有他一席之地。
可惜的是,正处于黄金年龄的五年,他却长眠于黑暗,无端虚度了年华,白白辜负了青春,而这一切全是那个赐予他生命的母亲给予的。
是的,他的完美人生几乎可以说是母亲一手塑造出来的,可也正是她亲手毁掉了他的锦绣前程,差点害他就此永辞人世。
当他醒来知道薇薇被母亲陷害入狱,知道她仍然坚持要分开他们俩之后,他就开始蓄势反击。
现在,他得到了爷爷的支持,终于掌控了邓家。
可这个时候还不能说是他赢了,相反,现在压在他肩头的担子重着呢,只有等他将邓家的家业发扬光大了,那才是有本事的表现,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知道的,自己之所以能逼母亲退出董事局,一是因为得了爷爷的支持,因为这毕竟是邓家的家业,爷爷断断不肯一直由母亲掌权;二是因为有两个姑姑的扶持,但是同时他也清楚,她们的扶持只是暂时的,是表面上的,她们更想看到邓氏在他手上出洋相,到那时,她们两家才有掌权的机会。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而家大业大了,为了利益,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是尽快熟悉整个集团运营的套路,收服人才为己所用,让集团有条不紊地生存下去,先稳定,后求长远发展。饭得一口一口地吃,路得一步一步地走,才不至于吃坏肚子,才能把路走得越发的平稳。
“哥,平姐来了。”
门开,一身休闲服、气度不凡的邓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穿着常服的锦平,今天的她多了几分亲切,不再那么严肃。
邓溯抬起了头,看到她时的神情带着几分紧张。自七年前在图书馆一别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他在国外的那段日子,母亲若去见他,身边从不带她。这不代表她不重要,事实上,现在的她仍是母亲的左膀右臂,可不知为什么,母亲再没有带着她出现在他面前过。
“邓少,好久不见,你现在清瘦好多。”
锦平轻轻叹息着走到他面前,细细端详着他。这张脸一如七年前那般稚嫩,时光恍若从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是好久不见,今生还能再见,也算是老天眷顾……”
如果他命薄一点,没能等到邓冶学有所成,那他就真的只能像植物一样,静静地等死了。
“阿冶,帮平姐沏杯茶……”他温声吩咐了一句。
“好!”邓冶答应着。
“不不不,不用……”锦平忙婉拒。
这是邓家的两个继承人,而她只是一个保镖,现在则什么都不是了,哪有什么资格受他们这么敬重。
可邓冶还是给她沏了茶,还示意她坐下。兄弟俩关系那个好,倒是让锦平看着惊讶—这世上的事,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
“平姐,今天我找你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你成全……”
邓溯看得出来,锦平很紧张,就和她先聊了聊当初她刚来邓家时的光景,把气氛聊缓和了,这才转到了正题上。以前他和平姐的关系不错,并不若现在这般拘谨的。
“什么事?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锦平顺着他的话道。
邓溯要的就是这句话:“平姐,接下来,我想做一件事,就是七年前我妈诬陷薇薇故意伤人这件事,我想请你做一个证,到时还薇薇一个清白……”
“哦,这个事啊……”
锦平点了点头,心头幽幽一叹,该来的到底是来了,这孩子对秦小姐依旧一往情深啊,可是……
她的秀眉微微拧了一下。
邓溯将这个情绪变化视为她不愿意,心下也不意外,毕竟当初她是站在他母亲那边的,现在让她翻供的确是一件令她为难的事。可是,他还是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想芳薇白白受了这份委屈:“平姐,当时你也在场,应该有看到的,那会儿不是薇薇要对我妈做什么,是我妈想伤害薇薇……平姐,薇薇是怎么一个姑娘,你应该是很清楚的,她善良,热情,从不耍心机,对我妈只有敬重。
“可妈呢,她是怎么对薇薇的,你也看到了。那一次,若不是你和我妈联手,用我的手机给薇薇发了一条短信将她骗了去,就不可能发生那么大的冲突的,她就不会坐牢,我也不会昏迷……
“事到如今,我和薇薇的人生之所以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妈负主要责任,而你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平姐,我妈欠薇薇一个公道,你也一样……平心而论,你做了伪证,心头当真安宁吗?”
这倒是真的刺痛了锦平,她这辈子就做过这么一件缺心眼的事,可当初她也是没办法。
锦平幽幽一叹,低下了头去。
邓溯也不急着要回答,而是继续往下说道:“平姐,现在我更想知道一件事,这件事应该也只有你知道,那就是我妈为什么会突然对薇薇那般反感,完全不顾我的意愿要将我们拆散。我深信,薇薇和我妈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按理说,她喜欢薇薇那么多年,不应该莫名地憎恨上薇薇才对,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还秦芳薇一个公道,弄清楚事情的始末,这两桩事是他醒来之后最想弄明白的,也是他们邓家欠秦芳薇的。
锦平沉默良久才重新抬起了头,瞅着依旧一身学生气的邓溯,心疼他的人生境遇,也心疼秦芳薇,那样一对可爱的少男少女,多登对、多好看,结果……
思量良久之后,她才开了口:“邓少,你想要还秦芳薇清白,这个心愿很好,但是,就算我帮你出面证明当时是夫人诬陷的又如何?如果夫人抵死不肯承认,不向秦芳薇道歉,你们母子难道真的要反目成仇,就此对簿公堂吗?邓少,你想过后果吗?你按着自己的胸口自问一下,你是不是想为了给秦芳薇一个公道,就要生生逼死你母亲?不是吧!如果真要是逼死了她,那你前半辈子因为失了佳偶而遗憾,后半辈子就得为逼死了母亲而悔恨终生了。所以,依我看来,如果想要解决这件事,你得缓着点来。你得先解开夫人的心结,至于这个心结是什么……”
锦平脸上闪过了几丝纠结之色,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和盘托出。
邓溯马上插了几句话进去:“还请平姐告知,这个结我一定要解开,我妈欠薇薇的公道,我要让她亲自还上……”
“恐怕难啊……”锦平又深深一叹,“最初夫人是很喜欢秦小姐的,到了国外给你带礼物,她总会惦着给秦小姐也捎上一份,有时给秦小姐买的东西比给你的更精致。
“可这一切就在你们读高一的暑假被改变了。那天,夫人收到了一封快件,拆件的时候,她把我遣了出来,说有事会叫我的。离开书房,我在附近候着。没过一会儿,里面就大闹天宫了。我跑进去,只看到夫人将电脑都给砸了,还把你、秦小姐和她的合照撕了一个粉碎,眼睛里更是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恨意。我问这是怎么了,夫人吼着让我出去,脸孔都拧成了一团,还用东西砸我。我退出来没过久,夫人就抓着一个包包跑了出去,还吩咐我把有关秦小姐的东西全部烧掉,一件也不许剩……
“我没敢烧,生怕那是夫人一时的冲动,更怕邓少你回来后因为我们烧掉了秦小姐的东西而和夫人大吵大闹……那天,我没跟着夫人出去,就上去找那封快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也不知对方寄了什么过来,让夫人对秦小姐生出了仇视的心理。
“从那天起,夫人就开始疏远秦小姐,她自己房里但凡和秦小姐有关的东西通通被付之一炬。再后来,她就拒接秦小姐的电话,也不准我们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到秦小姐……我问过她原因,她说:‘儿子是我的,我绝不允许姓秦的抢走。’
“我本以为夫人是因为接受不了你长大了,终要离开她,会更看重另一个女人,而将她放到另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位置,所以心生嫉妒,这才会有这样一种反常的表现……可到后来,我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了几丝难言的疼痛以及不忍,不禁把脸转了过去。
“怎么不往下说了?”邓溯追问,发现锦平那眼神竟那么奇怪,“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锦平垂头良久,才将随身携带的包包取了过来,迟疑了一下,终是从包内取出了一份资料递了过去,嘴里轻轻道:“邓少,你自己看吧……”
远远地,邓溯看到首页上的标题,眼皮跟着狠狠一跳:尚市司法鉴定中心司法鉴定检验报告书……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邓溯心头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那份让夫人疯狂的资料……半年前我在垃圾筒里捡到的……”
终于可以弄明白最关键的矛盾所在了,可邓溯不敢接,总觉得这会是一个惊雷,一定会将他炸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他唯有盯着它。
“哥,我帮你看。”
邓冶看出了兄长的犹豫,走过去接了过来,替他先看了起来,而他则眼巴巴地望着。
只不过短短数秒时间,邓冶脸色大变,双眼圆瞪,嘴里更是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啪……”
邓溯按捺不住,终将那份资料夺了过来,标题之下,第一行是委托单位,第二行是被鉴定人,上面填着这么几个名字—
父亲:邓铠(F)
母亲:燕秋(M)
女儿:秦芳薇(C1)……
看到这行字,他的心脏就狂跳了起来,等看到最后那页,他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
最后的结论是:被检父母是孩子的生物学父母,从遗传学角度已经得到科学合理的确认。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那一刻,邓溯觉得他的整个世界彻底塌陷了,一瞬间分崩离析,碎得半点渣渣都没留下……
任何原因他都可以接受,独独这一个真的会把人逼疯—他深爱这么多年的女孩,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邓溯脚下一个趔趄就瘫坐了下去,却依然抓着那份资料,把眼睛瞪得比驼铃还大,前前后后又将它看了一遍:是的,他没看错,上面盖着相关司法机关的图章,而年份也符合,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纸张很皱,像是被人拧成了一团,后来被人熨平了……
那一刻,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思考了,怎么想都想不通……
忽然,他的目光一下全落到了同样惊呆的邓冶身上。
“阿冶,你倒是和我说说看,这是不是真的?你还有一个姐姐?这是不是真的?”
他一把揪住了邓冶的胸襟,问得那般急切,殷殷地希望弟弟可以一口否定这件事。
“是,我是还有一个姐姐,我妈过世的时候和我说起过,说那会儿她一不小心把姐姐弄丢了,一直寻无下落。她还留下一封遗书,让我长大后去寻一寻,尽一切力量将姐姐找回来……”
邓冶的话就像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将他勒得窒息……
他苦苦想弄清楚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邓溯呆坐在那里,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邓溯一早就知道秦芳薇不是秦老师的亲生女儿,当年他和秦老师私下聊天时,老师无意间说漏了嘴,而后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老师才坦言了,说:“薇薇是我在路上捡的。”
至于薇薇是谁家女儿,老师也不知。为了给薇薇一个正常的家庭,老师曾在暗中查过薇薇的身世,但是无果而终。
这些都是老师和他说起过的,而在薇薇面前,他一直守口如瓶,实不希望她因为身世问题而生出种种不必要的烦恼。
那时,他无比心疼她,心疼她一出生就离开了亲生父母。
所幸她遇上了老师,这是她的人生大幸。
可他怎么能想到,她的身世竟和他们邓家有如此纠缠不清的关系?
“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邓溯突然站起,步履仓促地往外走去,手上抓着那份资料,神情迷乱,邓冶担忧地叫了一声。
“香港!”邓溯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他要回去,要亲自向母亲问清楚这件事。
伴着一声啪的关门声,邓溯立马消失在了面前,邓冶见状,忙给保镖打了电话,令他好生看护着。
待交代完,邓冶坐到了沙发上,看到锦平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忽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么一份重要的东西,张爱旖怎么没有烧掉,而是扔进了垃圾筒,还让锦平给捡到了?这也太过于巧合了吧?
“平姐,这七年我哥在国外治疗,怎么都没见过你去看望他?”他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我也想去看望的,可夫人防着我。”锦平苦笑一声,道出了原因。
“为什么要防着你?”他的目光跟着一动。
锦平轻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大少初初出事时,进了上海一家医院,秦小姐给我打电话求我,想知道大少在哪里就医。我没忍住,和她说了。为此,秦小姐特意跑去了医院,但正好被夫人看到了,夫人当即就把大少转去了国外,再不许我过问大少的事……”
原来这当中竟有这样一个缘故。
“既然你心里不认同张爱旖的做法,那当初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在法庭上做证说我哥和张爱旖全是秦小姐推下去的?”
他想,这底下怕是另有玄机的。
“我也不想这样的……”锦平再次苦笑,“可是那时我妈病得厉害,手术费全是夫人在帮我支付,夫人让我那么做,我就只能那么做了……”
而做伪证的下场是她一直良心难安……
“哦,原来如此。”
可既然张爱旖一直防着锦平,精明如她又怎么会在锦平面前泄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他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些资料是张爱旖故意泄露的。
对,她这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因为她一早就料到了,邓溯醒了之后,她会面临这样两种结果:一种,她控制着局面,邓溯依旧被她捏在手心,这种情况下,她完全不怕锦平把这个天大的秘密泄露出去。
另一种,她被控制了,在这种情况下,邓溯肯定会找锦平问话,而届时,锦平就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如此一来,邓溯要面临的是一个天崩地裂的局面,而她可以借这个机会传递这样一个当初之所以疯狂要拆散他们的合理原因。
只要有这样一个原因在,邓溯就会一败涂地。
是的,她这是存心陷她儿子于绝境啊,算是彻彻底底颠覆了邓溯妄想重塑的世界。
唉……
邓冶不由得沉沉一叹:那个女人的心思够缜密。
他正思量着,房门突然又开了。
“对了,平姐,你知道那资料是谁寄出来的吗?”这时去而折回的邓溯发出尖锐的一问,那一刻,他目光肃然。
就在刚刚,他认真想了想:从锦平的陈述看来,其实最初张爱旖根本不知道秦芳薇的身世,是有人刻意告密才闹到了她耳朵里的,所以,寄资料的人是个关键性人物。
在他看来,那个人会知道连老师都不知道的事,只能说明一件事:秦芳薇小时候和她母亲失散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否则,那个人如何知道事件的始末?
“是从上海寄来的,寄信人叫海瑞,大海的海,祥瑞的瑞,但没具体地址。我暗中让人查过,这是一个化名。”锦平回答。关于这件事,她怀疑过,也想弄清楚个中始末,可惜她的能力不够,没能查一个水落石出。
“哥,我去查查当初是谁去做了这个DNA鉴定。”邓冶听罢,站起来自告奋勇,思索着说道,“寄信人肯定不是委托人,但这一切总归是有迹可寻的。如果这只是为了私下了解所做的亲子鉴定,它没有法律效力,鉴定需要用到的鉴定物就可以作假;如果它是司法机关委托的,那就会有一个较为正规的流程,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先前他妈妈曾四处寻女,的确做过几次亲子鉴定,但具体做过哪几次,他不得而知。
“如此最好,那你去尚市司法鉴定中心查一查那里的原始资料,我就去香港,你这边一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分头行动……”
邓溯急不可耐地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这件事实在是太戳心了……
“好……我这就去退房……”邓冶马上答应了下来。
如果那份资料属实,于他倒是大喜,他终于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姐姐,可于邓溯而言,那便是大痛了……
这一刻,他倒希望那份资料是伪造的……
傅禹航和秦芳薇没在教学园小区过夜,那里太久没住了,一时没法住人,傍晚时分,他们回了平市。
而邓溯则飞去了香港,并在入夜时分见到了被爷爷软禁在老别墅的母亲。
都没顾上吃晚饭,他一进别墅大门就直接去了张爱旖的房间。
“哟,原来是我的宝贝儿子回来了。”
开门后,张爱旖看到风尘仆仆的邓溯,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现在的她人过五十,却依旧一身优雅,着一袭居家裙,看上去无比贤良无害,可这只是假象—这个女人狠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狠。
“怎么样啊,见到你心爱的女人了没有?人家还愿意和你重修旧好吗?”
这话听着好像带着关切,可他觉得刺耳之极。
没在门口停顿,他走了进去,步子飞快,并将那份资料揪出来,砰地一下就拍在了桌面上,转头时,他目光沉沉地望了过去,心头乌云密布,忍耐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问话?:“妈,这份资料,您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张爱旖则在背后砰地把门给合上了,走上去,将那几张再次被揪起无数折纹的纸张要过来,瞄了一眼,眼神没变一分一毫,依旧笑吟吟的:“哟,终于到你手上了?”
她勾了勾嘴角,竟一点也不意外。
诚如邓冶所猜的那般,她当真是故意让那东西落到锦平手上的。
“你果然是故意的!”
邓溯觉得母亲当真是越变越陌生了。
他甚至想沉痛地吼一声:张爱旖,你把我所熟悉的妈妈变哪儿去了?
此刻的她眉目之间依旧含笑,就像那渐渐西去的冬日夕阳,余温犹在,余光璀璨,冷意却一层一层地渗入邓溯的肌肤,令他的汗毛一根根悄悄地竖了起来。
她瞟了一眼,不答,只故作思量之状,说:“我猜,你们也已去尚市鉴定中心询问过了吧……对,这是真的,不折不扣的真相,现在,你还非她不娶吗?”
最后几个字,她刻意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咬得特别的有力,说?:“这也就是我当初不许你们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被证实这是真相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莫名地,邓溯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一把冰冷的刀扎了,甚至不断地搅着,好好的心就这样被搅碎了,他再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跟着变得冰冷,而耳朵只听得她不紧不慢地讲述起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来:“十年前的某一天,邓铠陪着那个女人去了司法鉴定中心,打算和秦芳薇做亲子鉴定,但秦芳薇没到场,不过她在不久之前参加了献血,血是鉴定师亲自采集的……你别问我他们是怎么知道秦芳薇不是秦牧的女儿这个事的,也别问他们怎么就把秦芳薇和他们失踪的女儿联系在了一起……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由于那会儿他们不能确定结果,所以没敢惊动秦牧,更不敢让秦芳薇知道她献的血做了什么用途……也就是说,那是他们做的一次秘密鉴定,只是想私下地了解,主因就是怕影响到秦芳薇的正常生活,因为那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领养的。
“邓铠不知道的是,我早就把那个鉴定师给收买了。结果出来之后,我让鉴定师寄了一份原始数据给我,再造了一份假的给了邓铠和那个贱女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我知道那女人病得很重,活不了多久了。虽然邓铠一直花重金在维持她的生命,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一步步地走向了死亡。而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她在死前和女儿团聚,从此再无遗憾,我要让她死了也在另一个世界不得安宁,永永远远地记挂着那个遗失掉的孩子……”
说着说着,她露出了诡异的一笑,就像做了一件特别让人愉悦的事,沉醉在其中,就此无法自拔了:“然后,她果然死了。真好……听到她的死讯,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对了,我还喝了一个大醉……”
笑着笑着,她突然又露出了一副无比憎恨的神情,拳头更是捏得紧紧的,再度恨恨地吼了起来:“我恨她!我张爱旖这辈子,全是因为她才被毁掉的……想当初,她都离开了,却要在我嫁进邓家,才怀上孩子不久,对人生充满希望的时候又冒了出来……我警告过她,别再来插足我的家庭,我已经怀了孩子,我是邓家明媒正娶的媳妇……那个贱女人表面上很乖巧,什么都答应了,可她根本就是一个言而无信的贱人,一径无视我的警告,还是和我的男人纠缠不清……是她,全是她,毁掉了我对婚姻的所有希望!后来她怀孕,甚至让那个男人萌生了要和我离婚的心思……你说,我怎么可能如他们所愿……”
她如此狰狞可怖的神色有点吓到邓溯了,一阵阵不安在心里面泛滥,他忽想到了一件事,脱口便问了出来:“妈,燕秋阿姨怀第一胎时,你是不是做过什么?”
否则,那个孩子怎么会不见了呢?
刚刚在来香港的路上,他从邓冶那里知道了那个孩子遗失的始末:据说当初燕秋真的打算离开邓铠的,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她悄悄离开了。等邓铠再次找到她时,孩子没了,在生下来后的某一天离奇不见了……为此,燕秋差点疯掉……
“不许叫那贱女人阿姨……”
忽然,张爱旖冲邓溯大吼了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浓浓的恨意将她身上的美好全部毁灭了。
“妈,那孩子是不是你让人弄没的……”邓溯吼了回去。
这时,张爱旖转而又笑了,像是想到了特别有意思的开心事似的,笑得无比迷人,竟直接承认了:“对,是我叫人把那个孩子给扔了……看着她满世界找孩子的模样,我觉得真是痛快……你说凭什么!我生的是儿子,他邓铠不理不睬;她生的是女儿,他却要和我离婚……我不会如他们所愿的,我不会的……”
邓溯感觉四肢上的鸡皮疙瘩一个个冒了出来。
邓溯看着这个被婚姻伤害到失去理性的母亲,没办法想象她的心灵得有多扭曲,那个可亲可敬的母亲现在彻底不存在了……他心如刀绞地望着她,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可我没想到,那个孽种居然被秦牧领养了,更没想到,我会喜欢上她。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还和我的儿子谈起了恋爱!你觉得我容忍得了这种不堪的事吗?还是你认为你们兄妹俩可以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拆散你们是必然的,同时我还不能让你爸知道,他看上的儿媳妇就是自己的女儿……邓家的一切,燕秋的孽种没那资格获得……她秦芳薇也没那资格好好地在这世上过好日子……邓溯,你可以恨我,但是,你更应该恨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如果不是他出去乱搞,你就不会爱上自己的妹妹……这一切的错全归结于邓铠……”
她一句句地吼着,将所有责任推到婚姻的另一个当事人身上。
可是,婚姻的失败当真是一个人的错造成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们两个人都有问题。
两个有问题的人才会将婚姻弄得满是问题。
邓溯听不下去了,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欲哭无泪,心痛得想撞墙。
他怎么会生在这么一个家里?
这个家太可怕了!
真的真的太可怕了……
邓溯连夜回了尚市,一刻也不想在那里多待。那个家从来没有家的味道,纵然是一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豪宅,可是在他眼里,它冷冰冰的,毫无留念的价值。
邓溯敲开邓冶家的门时,把睡眼蒙眬的他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大哥会马不停蹄地折回,都没在那里过夜。
“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还是你觉得你仍是十八岁时的邓溯?能不能惜着点自己啊?你这条小命可禁不起折腾,这要累出病来,那就是悔青肠子的事……还有你们,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我哥的吗?怎么尽让他胡闹?”
将面无人色的邓溯迎进家门,邓冶先把邓溯给数落了一番,又把随行人员给责备了一顿。
保镖阿伟一脸无辜地说:“二少,邓大少非要回来,我们拦得住吗?”
唉,也是,这人是那么一个牛脾气。
“行了,你们歇着去吧!接下来,我来看着他……”
邓冶把随行人员给打发了,去给邓溯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
说真的,自醒来这么多时日,邓溯一直在积极地配合治疗,对于未来总怀揣着不可磨灭的信心。虽然进步缓慢,但只要有所进步,他就充满斗志。
可今日他如此消极,就好像一下子被人抽了主心骨,架子一下子全散了。
邓冶知道的,秦芳薇一直就是他的精神支柱,而他的目标很简单,将自己养好,拿回主动权,重塑自己的生活,而那个女孩子,则是他所有的动力来源。
可现在呢……
“哥,你这么丧气干吗?我觉得情况可能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坐到他身边,邓冶开始给他打气。
这两年,邓冶最常做的事就是帮邓溯打气。
也因为有他的不断鼓励,邓溯才能一步步重新站起来。有时邓溯会想,现在的邓冶比他更像大人,而他昏迷了七年之后,在心智上反不像邓冶那般成熟。
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阿冶,谢谢你的安慰……可现在我的脑子很混乱……”
“你先别混乱,而且,这也不是安慰。哥,我有个想法,你来帮我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道理……”邓冶双眼冒精光。
“什么想法?”邓溯被他脸上那种异样的神情感染了,心下不觉生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