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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是,连死都选不了。
广袖安抚了沫儿,保证道:“我们一定会安全离开青州,到时候你想要离开,姐姐去找佛母说情。”
沫儿没有说什么,佛母看似是一个寻常妇人,可手段残酷的很,更兼有神秘而强大的剑术,能在她手中活着离开的人可不多。
“唯有黑暗的血海,才能让弥勒降世人间。放下你卑微的仁慈,为了大业,总要牺牲一部分人。”
广袖目光坚决。
弥勒佛,一定会来!
这世界,一定会改!
广袖、沫儿召集白莲教徒,以佛母的名义封了十大天王、十大金刚、十大护法,收拢人心,并安排人员分守四门,准备作战。
小和尚净思端着一碗清水递给了老僧,老僧喝下之后,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师父,我这就去找点吃的。”
净思惭愧。
老僧淡然地摇了摇头,道:“出家人能熬得住皮囊之苦,你还是不要离开的好,眼下城中大乱,万一有人起了歹意,你可无法应对。”
净思盘坐在老僧身旁,看着日渐枯槁的老僧,有些畏惧地说道:“师父,他们都好可怕。”
老僧用坚毅的目光看着落日,道:“他们的可怕只是空相,真正可怕的是人的贪念与邪念,这也是佛法弘扬的原始。”
净思询问道:“师父是说只有念经修佛,方可消除贪念、邪念,才有大自在?”
老僧嘴角微动,目光熠熠:“贪念与邪念与生俱来,不可永除,不可永消。念经修佛,只是掌握压制、克服与战胜贪邪的心性与智慧,只有这样,大自在之门才可能打开。”
“那他们陷入贪邪,会怎么样?”
净思不安地看向远处城墙,那里有很多人。
老僧沉默了,直至夕阳彻底落下,光明只剩下余晖,方开口:“白莲教认为血流出来是红色的,如太阳的红光。血干涸了是黑色的,如燃烧过后的大地。弥勒佛将在这种苍凉而黑暗的地狱诞生,赐福死去的人,活着的人。”
净思脸上有些惊惧,身体微微颤抖,闭着眼问道:“若真有弥勒,他就不能早点来吗?非要死了那么多人才来?”
老僧抬手抚摸着净思的脑袋,平和地说道:“这就是佛教与白莲教的区别,我们信奉释迦牟尼佛在心中,他们信奉弥勒佛在地狱。睁开眼看清楚吧,人间再如地狱终不是地狱,弥勒是不会来的。白莲教走上了歧路,前面是悬崖!”
净思看着最后一缕光消失,想到了什么,问道:“师父,佛法普度,我们坐视不管,佛祖会怪罪我们吗?”
老僧肃然端坐,双手于腹下结印,梵音起:“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城外,耿炳文军营。
宋正臣死里逃生,浑身疼痛,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求见耿炳文之后,急切地说道:“齐王府被白莲教徒攻陷,齐王不知所踪,白莲教众控制青州城……”
耿炳文及其将领,戚斌、汤不平等人,皆是面色凝重。
汤不平看了一眼耿炳文,心头有些怒火。
若他一来青州城即刻发动进攻,此时青州城已经拿下来了,就算是白莲作乱,也只不过是瓮中之鳖,现在好了,青州城成了乌龟壳,想要敲碎可就要耗费更大的力气。
耿炳文也没想到自己的敌人会改变,不再是齐王残余势力,而是白莲教众,听宋正臣所言,城中至少有五六万人参与了白莲教,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洪武时期陕西王金刚奴等作乱的规模!
“看来我们的军功,还是需要从白莲教身上拿。”
耿炳文语气变得轻松,将领们更是面露喜色。
这几年鞑靼消停了,也就只有安南、倭寇那点事,还轮不到山东卫所出征。
大明的规矩是非军功不可授爵,国泰民安自然是好事,但对于一心想要向上爬的将士而言,就显得有些乏味。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齐王叛乱,将士们还没穿好铠甲、磨好刀,齐王已经坐船跑了,山东都司想要拿齐王建功立业,那是有点不太可能了。
好在跑了齐王跑不了青州,总有些残余分子,砍掉一些脑袋也是可以立个功的,不说升官吧,至少能发财……
看着摩拳擦掌,想要作战的将士,宋正臣急了,连忙喊道:“都司,诸位大人,青州城眼下虽陷入白莲教徒手中,然其教徒有限,绝大部分都是无辜的百姓,他们被齐王欺压、奴役太久,这才为白莲教所蛊惑,一旦起了战事,必会殃及无辜啊!”
耿炳文冷冷地看着宋正臣,不屑地说道:“与朝廷为敌,便是敌人,是敌人就应该杀掉!”
宋正臣不甘心地喊道:“只要大人下令,让军士告诉城中百姓,但凡愿意与白莲教撇清关系的,可放弃抵抗,投降不杀,我相信青州城定能不战而取!”
耿炳文微微摇头,不满地说道:“你只是一介书生,懂什么军国大事,下去修养吧!”
宋正臣上前一步,喊道:“我虽七品官,但也知皇上以百姓为重!若都司大人连尝试都不尝试,想要以青州城中百姓作敌寇,杀戮以求军功,那我即便是死,也要将你弹劾到底!”
耿炳文脸色阴沉,没想到这个剩下半条命的家伙倒有骨气,区区七品御史也敢威胁自己!但宋正臣的话也不容自己不考虑,城中的是百姓,还是白莲教徒,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将他们作为白莲教徒,那自然是杀了没商量。
可若他们只是泄愤,一时糊涂追随了白莲教,并没有对抗朝廷的心思,那将他们全部干掉,于情于理也说不通,一旦被捅到皇上那里,自己的侯爵饭票怕会换成刑部天牢票。
戚斌看出了耿炳文的犹豫,当即提议:“白莲教众控制青州城,强攻徒增损失,不若固守于外,围困城池,待请示朝廷之后再作决断。”
耿炳文很想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看了一眼安全局镇抚司汤不平,这句话又憋了回去,既然城中有了准备,再直接发动进攻,确实不合适,最主要的是,耿炳文只带来了一万多人,城中可是有五六万之多,这以少围多本就困难,又如何攻城?
“给朝廷发急报,请示如何处置。另外命各处守军严防死守,设置鹿角丫杈、车阵,防范青州城中人偷袭。若有人出城作战,与弓弩火铳射杀!”
耿炳文下了最后决断。
是夜三更,城中白莲教众出城攻击明军,这些人抬着门板当盾牌,拿着简朴的工具当武器,嘴里喊杀冲天,冲向耿炳文的军阵。
战事一瞬间就陷入了惨烈境地。
弓弩、火铳的杀伤有限,没有达到削弱白莲教众的目的,战阵调整为骑兵居前,长矛兵居中,短刀手居后,双方就在青州城外三百步的区域内大战。
戚斌奉命协防南城门,面对成千上万白莲教众的疯狂冲击,没有丝毫怯阵,而是命令登州卫军士压在最前面,清一色盾牌与长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