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前朝大将,本身带兵能力极强,安西四镇甚至能做到相当程度的自给自足,要是他们两人愿意,学着安禄山悄摸摸在西域经营十几年,
一旦他们起兵,西域就会瞬间脱离大魏掌控。
但天子就是用的很放心,把钱粮、精锐全都交到他们手中。
“还真是...”
李光弼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觉得实在没法评价这种行为。
“天子念旧情。”
他第三次重复道,看着一脸茫然的李宜奴,耐心道:
“等西域那边传来大捷消息的时候,你替我赴长安觐见天子,以为祝贺。
算算时日...贵妃应该也是要临盆了,她这时候也不会再往陛下身边塞女人了,你到了那儿,反而更容易被她排挤。”
“那我去长安做什么?”
李宜奴一下子有些畏缩起来,她眼帘低垂下去。
“天子明确昭告天下,定都洛阳,现在暂居长安,自然是有他的考虑,这个且不说。
但对于贵妃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李贵妃要往陛下身边塞女人,就是趁着只有自己在天子身边的时候,希图消弭天子对皇后的宠爱。
但被陛下看出来了这些伎俩,她的那点小心思就变得可笑了,甚至对于陛下来讲,这或许让他很不满。”
他轻轻叹息。
“前朝的...李隆基,呵,他曾一日之内杀过三个儿子,其中就有他的太子。
皇帝,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们坐在龙椅上,受天下景仰,早已养出了凉薄的心性。
可毕竟是高处不胜寒,所以他们也会喜欢身边人表达出的一点温暖,
但是,
假如让他们发现这点温暖还别有用心的时候,
他们,会很不高兴。”
“贵妃...是想做皇后吗?
可是,以他的性子,无论是贵妃,还是皇后,其实都是一样的吧。”
“痴儿。”
李光弼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
“母亲若不是皇后,孩儿凭什么做太子啊?”
......
天子很年轻,而且他的基业,并不是经历过争霸之战后百废待兴的天下,而是一个继承了大唐全部遗产的新帝国。
在两年战乱中,国力虽然也有大量损耗,但比起历史上一连打了八年彻底打空盛唐底蕴的安史之乱,无疑就好了许多。
哪怕是一天的战乱,对于百姓来说也是天大的灾难。
这两年时间,在统治者眼里,只能算是阵痛。
唐人,现在应该说魏人,他们的心气还在。
至少笃定自己的未来会随着国家一起变好。
与其说当今天子是开国皇帝,倒不如说他是才继承了文景之治积蓄的刘彻,正将目光看向国家的边缘。
颜季明坐在玉真观中,耳边琴声清脆,却能从其中听出萧瑟之意。
一曲奏罢,颜季明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看到他惫懒的模样,李冶不由得心里一阵失望。
自己为这首曲子,可是练习了很久呢。
“观中中午不吃饭么?”
“陛下若是饿了,民女亲手去做素斋。”
“罢了。”
颜季明喊过程元振,让他吩咐人出门去西市买些酒菜回来。
李冶抿起嘴。
观中自然是禁酒禁肉的,但谁叫他是皇帝。
他想让玉真观的女道们在这个院子里开无遮大会都行。
“你读过书吗?”
他问。
“民女自是识字的,圣人书也曾读一些,最多的是经卷修行之类的书。”
“那挺好的。”颜季明笑了笑,“朕想让天下人都读书识字,就算是女子也一样,只可惜,像你这样的,毕竟太少。”
陛下,这是在夸我吗?
李冶俏脸微红,并没有听出天子语气里的感慨。
长安的天气正好,玉真观里的花随着日子稍微暖和,渐渐开放,空气里花香醉人,酒香反倒清淡了很多。
“过会就要回宫了,不能多饮。”
颜季明推开酒杯,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明日再来。”
他站起身朝外面走去,程元振出去取东西了,进来一看才晓得天子已经离开,慌里慌张地赶紧要跟上去,却被李冶叫住。
“您之前吩咐过我...”
“快把那些话都忘了吧,祖宗诶。”程元振听她提起,连忙低声道:“这些可莫要让陛下知晓了。”
“那...那我呢?”
李冶颤声道:“你告诉民女,让我等着服侍陛下,但陛下如今碰都不肯碰我...”
“不是,陛下他不碰你跟咱家有啥关系啊?”
程元振发笑起来,笑声震的李冶倒退一步。
“观中清修,不好么?”
“再说了,别说是陛下,就是贵妃娘娘,咱家也开罪不起呀......”
看着他的背影,李冶站在原地呆呆念叨。
贵妃...
外头夜色已深,因为宵禁,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卒没有其他人,也没人敢来管皇帝为什么不睡后宫大半夜的出来溜达。
颜季明慢慢走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夜晚的长安,虽然比白天安静了许多,但也能让他静下心,好好看看这座城。
这儿的每一寸土地,都些写满了沧桑、厚重。
越是这时候,他就越怀念洛阳。
“陈温,等回去以后......”
颜季明说到这忽然愣住,他看向身侧,只看到了面带谄媚笑意的程元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