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怎么会有火焰无法融化的布料?
他很想试试,到底是不是真如老者所言。
恰好炉火就在面前。
老者连忙拦住了白渊渟。“如果传说是假的,我可没法陪你一个新的。”
白渊渟觉得有道理。“手套一共有多少枚。”
“年轻时我见过十二枚,如今我知道世上还有六枚。”老人抿了一口酒,佳酿使得他不忍大口吞下。“因为只剩下六个人还支撑着银香社。”
“谁死了?”
“红色的叉。”
白渊渟明白了,死人没有名字。
“那谁还活着?”
“公孙回,鹤中子,顾惊风,雨墨云,黑一,还有你。”
“世上竟会有爹妈给孩子起叫做黑一?”白渊渟不得不感到诧异。
“这只是一个代称而已——他不能说出名字,因为他不能让我们任何人认识。”老人在笑。“因此我们用毛笔沾上墨水,画一个横来代替。”
“那他为银香社做些什么事?”
“保管银香社的银子。”
“我代替了谁?”
“一个红色的叉。”
“我如果死了呢?”
“你就会跟他们一样变成了同一个名字。”
白渊渟觉得自己有必要打听一下这些人的来历,先从最熟悉的开始。
“雨墨云?”
“说来有趣,天山派竟然会让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即前人之位。”老人回答的很从容,也很干脆。
“顾惊风?”
“他不在中原,他距离我们很远。”
“他可被称为剑圣?”
“是。”老人的表情中夹杂着还未出口的话。“你一定在想,他既为剑圣,必然身处高位风光无限,为何还会加入见不得光的银香社。”
“我想他一定是有求于我们。”
“你没有说错,只是因果颠倒。如果他不加入银香社,他根本做不到剑圣的位置。”
“鹤中子又是谁?”
“闲云野鹤,四处玩乐。”
“那为何要加入你……我们?”
“闲云野鹤,四处玩乐……没有钱怎么能做?”
“那为何我们要让他加入?”
“因为银香社之中还没有人拒绝过他。”
“这就够了?”白渊渟在问。
“这就够了。”老人在回答。
酒已转凉。
白渊渟拿起杯子在手中转动,让酒水在杯壁上滑动。
“你为什么唯独不向我打听公孙回?”老人发现了不对。
“因为我知道他该死。”
“不如说是他倒霉。”
“有多倒霉?”
老人抬起头,望着门外许久,最后声音变得窸窣微小。“他是唯一一个见过言延烛真面目的人。”
“这就是全部原因?”
“难道还不够吗?”
白渊渟最后还是喝下了这杯酒。“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是一个老人。”
“没有错,但是不够多。”
“我是一枚还有一点价值的弃子。”
白渊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来你知道的很多。”
“但我说出来的却很少。”
“所以你能活下来。”
“我知道银香社之前是如何追杀你的,我也知道你并不相信我。”酒让老人的情绪有些涌动。
“至少不是完全相信。”白渊渟选择实话实说。
至少面对这样的一个老人,谎言的风险比实话要大得多。
“之前坐在你这个位置的人,是我的老友。当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打算为他报仇。”
“此时此刻你还没有出手。”
“因为我还没有彻底糊涂,他的死亡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在对我表明立场。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我只是觉得他不敢做的事情你未必不敢去做。”
“我?”
“还有我。”老人又给白渊渟倒上了酒。“我起码还可以再对付几年光景。”
“怎么做?”
“坐到高位。”
“我如今已经坐上了六部之一。”
“所以你就很有可能代替言延烛接管银香社。”
“代替他?你不是在说笑?”
“你不是曾一直挂在嘴边的说要报仇?”
“没错。”
“与其毁掉银香社不如占据银香社。”
“但我总觉得你在挖苦我,显而易见的事这两样我都做不到。”
“很好,那么这两件事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老人举起了剩下一点酒的酒杯。
对着火光,算作他对老友的最后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