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巡街、发出穿云响的提刑也赶了过来,略带敬畏的朝李清霖拱手行礼,继而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你就是李清霖?”
不远处,一名身形精瘦的男子走来。
行动间悄然无声,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蛇,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和爆发力。
“正是在下,见过白总旗。”
李清霖双手抱刀,微微行礼。
这位白总旗,跟自己的感觉有种不协调的违和感,宛若五脏六腑都有自己的意识,却被强行聚合在一起。
“正在磨合五脏六腑,以致浑圆?”
李清霖心中浮现猜测。
白总旗轻轻点头,道,
“把你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道来。”
“是!”
李清霖从自己半年前,于王府借着倒夜香职务之便前往书斋,相识蒲嵩起,到今日随蒲嵩归家借书,追杀师刀止,悉数道出。
就连自己最近在搜寻有关修仙者、武道来历的事,都未隐瞒。
毕竟他之前在那群书友们面前,已经落下了偏爱聊斋志怪、神鬼之说的叶公形象。
也无需隐瞒。
白总旗听罢,愣了下,尤其是听到‘斩杀王松’‘追杀师刀’的内容,更是露出白昼见鬼的表情。
他看了看李清霖那年轻的脸庞,目露狐疑之色,转而向那几名提刑问道,
“他说的可是真的?”
“回白总旗,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的确,的确看到李掌旗在追杀师刀,金头儿可以作证,只是他送医去了。
倒是斩杀王松,我们不曾目睹。”几人回道。
白总旗闻言,陡然沉默了片刻。
李清霖才多大?
他在这个年纪,还在跟着家中长辈屁股后面,每日接受操练,连捂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白总旗不再去想。
片刻后,白总旗又派人去传唤书会几人,旁敲侧击,盘问经过。
那位给蒲嵩帮腔的朱兄,看着蒲嵩的尸首,提刑每问一句,他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到了最后,目光躲闪,低着头不敢去看李清霖。
询问完毕后,朱兄走到李清霖面前,致歉了几句,就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李清霖点了点头,倒是并未放在心上。
“苍天授箓观的人,为何要盯上你?”
证人询问完毕后,白总旗看向了李清霖。
“在下之前便是王宅的佃佣,更是和王家一位少爷,王猛携手击杀了授箓观的道童,或许便是因此记恨上我。此事皆有记录,白总旗大可前往王宅核实。”
白总旗闻言,不置可否,
“此事也就罢了。你可知那本《纪武旧书》是禁书,我大姜朝,屡次焚烧,禁止流通?”
李清霖目露愕然之色,
“这……在下却是不知。”
白总旗犹豫了下,许是李清霖在他心中留下了强烈印象的缘故,道,
“蒲家并无此书。你若是想看,可以拿着我的手令,去天一藏书阁走一趟。”
白总旗迈步,经过李清霖,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
“真相,或许会超出你的预料。”
超乎预料?
李清霖心中沉思。
恰时,
有提刑快步走来,在白总旗耳边轻语几句,白总旗闻言,神情复杂的看了李清霖一眼。
继而走到王松已经沦为碎肉,看不出人貌的尸首前。
一块代表王松身份的令牌,浸泡在黏答答的血肉中,被仵作小心取出,擦拭污迹后递给白总旗。
“禀大人,此人是王宅族老王松,除了这令牌外,还有一件疑似从劫域中捉回来的仙缘之物,应是储物类的仙宝,可惜王松身死,此物已化作齑粉。”
仵作躬身说道。
白总旗看了眼令牌,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此事,牵扯到了内城王宅。
王宅最近怕是走了什么滔天霉运吧。
半年前宅内动乱,损失惨重,连家中唯一的修仙者,死后遗府都被人炸上天了。
现在,一位炼髓境的族老,还死得只剩肉块?
白总旗摇了摇头,看了李清霖一眼,
“此事你不用再管,功绩我会替你报上去,近日若无必要不要出门,我会派遣几位提刑,暗中守卫你的家人。
王府那边由我去说,王松虽然中了苍天授箓观的禁制,但毕竟也是他王府的人,打坏了街道,说不定还能顺便要点津贴赞助……”
李清霖闻言,道:“多谢总旗。”
“对了。”
李清霖突然拦下白总旗,目中掠过思索,编织了下语言,将自己对水衡柳、苍天授箓观之间的联系,阴谋的猜想,都娓娓道来。
白总旗闻言,脸色如常,深深看了李清霖一眼。
“我知晓了。”
说罢,白总旗便转身离去。
目睹白总旗这幅反应,李清霖有些纳闷,一时之间不知道提刑司究竟是何打算。
毕竟苍天授箓观,借着那方劫域,搞得城中满是风雨,不知多少武师前往火中捉刀。
不管是生是死,对官府乃至往丰县,都不是一件好事。
“内城的大家族、官府、提刑,苍天授箓观……”
李清霖心中沉思,总觉得偌大的往丰县下,交织着无数的暗流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看白总旗的神情,似乎早已知晓?
李清霖踟蹰了下,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专门跑了趟候浣花的家宅,可惜据门童所说,候浣花已经许久没归家了。
无奈之下,李清霖只能留下书信,拜托门童转交。
这才遗憾离去。
……
“情况如何,此子可跟鹿杖客的死有关?”
“回上师,定脱不了干系!从铜镜的信息中得知,那李清霖背后,似乎还有一只妖孽身影!”
“妖?居然有妖兽敢潜入往丰县,是哪位仙者走失的灵宠?还是从那里出来的……可有精气神三花的下落?”
“额……暂无进展。不过,上师,我们大可先擒下李清霖的家人,让其投鼠忌器。
虽然我们行踪暴露,提刑司的人定会暗中保护李清霖,但,我们的人,可到处都是啊……”
“善,你且去做,不必留情……”
城外,荒野。
一家废弃的驿站中,师刀神情有些虚弱,立于一名面容俊朗,气质儒雅,手持折扇如富家贵公子的男子面前。
苍天授箓观,有十大火头、左右坛口上师,观主两对策,其余便是浩浩荡荡的信徒、童子。
此人,便是除鹿杖客之外的另外一名坛口上师,林琅琊。
“可惜了鹿兄,多年苦修一朝散,可叹……”
林琅琊叹了口气。
突然,
一道声音传来,
“原来,你们在这。”
林琅琊两人猛然抬头,脸色大变,便见一位穿着粗布衣裳,有些驼背,如同田间老农的男子,不知何时,早已立于驿站外的表杆之上。
“闻守非?”
林琅琊霎时间站起,目露阴沉之色,语气冰冷,
“你拖着一具残破的躯体,不老老实实在馆内休养生息,还敢出城,是想插手我们的事?”
“插手你们的事?”
砰通!
闻守非落下,地面被砸出数丈宽的深坑,他缓缓抬起头,突然狞笑一声,
“是你们,手过界,得罪我了!”
闻守非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浩荡荡近乎数十丈高的神光,倏而化作翎羽、时而化作细沙……
带着汹涌而至的巨大威压,瞬间便将驿站压垮。
百般变化,如我神临!
此,已近乎天象大势!
师刀面露恐惧之色,却来不得反应,体表罡风便如火苗般熄灭。
咕噜咕噜咕噜……
体内血液如同煮沸了一般,从血管、从皮肤下钻出,哗啦啦落向地面,却又被蒸发,化作浓郁的血雾。
“上师,救,救我……”
轻微的声音传来,师刀脸上还残留着绝望之色。
但下一刻,他的身体便如风化了一般,化作青烟。
一对皎白如雪的脚镯,清脆落地。
“闻守非!!你是为了那个小子出头?!”
林琅琊面色凝重,厉声大吼。
闻守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废话!他乃吾之亲传,我不护着他,你护?!”
轰隆隆!
闻守非身后,那浩荡的神光,猛地压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