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一惊,骇然道:“你早就知道了!”
“并没多早。”我摇了摇头,“也就在得知‘无形咒’乃是巫医的针法之时。”
和美松了口气,由衷叹道:“姐姐你单凭这一点竟猜出了我母的身份,心思当真敏锐。”
“其实巫医并没什么低贱。”我抿着她鬓边的碎发,突然觉得若是有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妹妹也是不错,“难道这家里的人都不知你母亲的身份么?”
“大都不知。”和美耸耸肩,一脸的落寞,“我也不觉得巫医比阴阳师低贱,所以才会无所顾忌的学习娘亲生前的术法,只是他们觉得阴阳师是高贵的职业罢了,其实我娘亲才不稀罕,若不是当年为了生下我,娘亲又怎会忍辱负重的嫁入安倍家。”
我想想也是,安倍家就算是个豪门望族,那也并不是所有身份平凡的女子都愿意飞上来做凤凰的。但凡有几分聪颖的女子,也知侯门一入深似海,又何必去做飞蛾扑火的傻事。
“这些你又是从何得知?”我问道,想那安倍夫人产女不久便已离世,和美又怎会知晓。
果然安倍和美顿了顿,吞吞吐吐的回答:“自然是有人告诉我,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她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我终于知道了娘亲并不是贪图富贵的女子,她是个心怀远大的巫医,落到后来的下场都是为了我,所以我一定要精研她的遗稿,成为最出色的巫医,完成娘亲生前的愿望。”
我看着和美哀怨的小脸上突然犹如亮灯了一般,散发出明媚自信的神彩,忍不住心下唏嘘,不知道告诉她身世的人是谁,若是心存善意也罢了,如果有心挑拨离间,则为安倍家之祸患啊。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淡淡的开口询问,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情绪,目光清明的望向安倍和美,直抵她灵魂深处。
和美禁不起我目光的探射,一把攥住我手,娇声道:“因为我知道无情姐你不会出卖我,更不会瞧不起我的出身,阴阳师看人是很准的。”
我淡然轻笑,“你难道不怕我会对鹤田山野的事情记仇么?”
“那是父亲的决定。”和美说起这个一脸黯然,“我从来没想过与星罗哥哥争什么,因为出身问题,早已被族长嫌弃过,和美又怎会自取其辱。”她从秋千上跃下,牵着我的手来到紫阳花前,这种球状的植物在中土还有一个特别的名字——绣球花。“和美如果有一天为家族争辉,一定会以巫医的身份,而不是阴阳师的身份。”安倍和美坚定昂然的说道,小小的身躯在飞雨中烁烁放光。
我轻轻抚摸着淡蓝色的紫阳花,“和美你是否有心上人了?”
安倍和美俏脸一红,随即涌上个甜蜜的笑容,“这件事只有姐姐一人知晓,一定要为我保守秘密哦。”
我含笑点头,不着痕迹的追问道:“不知是何人能令我们可爱的和美动心呢?”
提到自己的情郎,和美整个人都不同了,仿佛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妇人,“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和美好崇拜他,他从不计较我的身份,更不会轻贱我会施用巫医的术法。”
“哦?”我不置可否的反问道:“他不计较你的身份,那看来他的身份很显赫喽?”
和美狡黠的笑笑,精灵似的眼珠滚了滚,“他说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天地间唯有爱情二字不可抵挡。”
我居然被感动了,为了那个男人说出来的这句话,不管他对和美是不是真心的,这一句“不可抵挡”确是出自肺腑。
在这样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里,连心好像也有些发潮,我仰起头迎接着细雨的滋润,语重心长的说道:“和美你既然已陷入爱里,恐怕无情再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万事冷静,不要被人欺骗,令家族蒙羞。”
安倍和美凄然一笑,回首摘下一蓬紫阳花,然后就那么一瓣一瓣的掰下来,洒落在如烟的细雨中,“姐姐,你可知道这紫阳花的花语是什么?”
我摇摇头,心有不忍,虽说花开堪折直须折,但却见不得和美这样的采花人。
“是背叛!”和美清冷的嗓音传来,“所以和美绝不会原谅敢背叛我的人,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像这满地的紫阳花瓣一般,亲手毁了他。”
我不由得看向满目苍夷,心头划过一种烟花绚烂之后寂灭的落寞情怀,曾经无数次看到过烟花寂了又灭灭了又寂,寂灭之间有一种残酷的美,像撕裂的帛、摔碎的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