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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绘制第一页《白起传之人屠传说》的时候,爷爷便经常敦促我将画稿拿给他看。每逢周六回到奶奶家那个老厂家属院的时候,远远就可看到爷爷沐浴着夕阳余晖,躺坐在阳台的竹藤椅上翻阅我那些画稿,露出欣慰和自豪的笑容。
我小时候在奶奶家的厂子里上过幼儿园,爷爷那时候是某文化馆的小领导,奶奶是这家国营厂子的医生。我经常住在奶奶家,奶奶爷爷年纪大了陪不住我,于是我基本上成天都是和一帮小屁孩混迹在一起,其中就包括我少年时代最好的朋友张艇欹。一帮熊孩子们聚在一起经常整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充满了猎奇的恶趣味,直到上了小学我们也还是很疯狂。
车辆厂门口不远处就是一个幼稚园,有些荒凉,在破旧矮墙边一个生锈的铁滑滑梯上布满了蛛网,上面悬挂着很多昆虫的躯壳,还有不少黑寡妇蜘蛛挺着大大的圆肚子吊坠在蛛网上。那时候我们好像什么也不怕,那会儿大家应该是刚上小学一二年级,一帮熊孩子就拿着竹竿将那些蜘蛛打落下来,然后拿着玻璃瓶子将一堆蜘蛛装在一起。我们会选择自己认为最强壮、个头儿最大的蜘蛛,然后每人把自己选择的蜘蛛放在一起并装入一个玻璃器皿构成的“角斗场”里面。
我们小孩里面有个叫颜茹的,还是个女孩子,胆子非常大,抓蜘蛛非常厉害,她会以绝活一般的方式表演她的驯蛛技巧,闪电般的用右手两指夹住蜘蛛纺锤体般的腹囊,这样蜘蛛的节肢和毒鳌都碰不到她。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就能对准蜘蛛背脊并用纤长的手指将蜘蛛给弹射到预备好的玻璃罐里面。
那些蜘蛛说来也非常生猛,被放入‘斗兽场’内经常会彼此间咬的开膛破肚,有的小可怜甚至连头都被咬下来,在器皿中留下粘稠的汁液。现在想起来这些活动还挺恶心的,但是大家小时候却乐此不疲。还有就是将大蜘蛛和其它昆虫放在一起角斗,我们试过金龟之类的,但是往往它们之间都不感兴趣。还有一种水生的节肢动物,我忘了叫啥名字,大家好像也不大认识,都把那玩意儿叫‘虾蟞’,蜇起人来非常厉害。大蜈蚣很少见到,蚰蜒倒是很多,秉着‘弱肉强食’的原则我们将各类奇奇怪怪的虫类放在一起,最后留下的是最强者,于是这些可怜的节肢动物便被我们驯养成凶猛的怪物。
以现在的看法,我们当时就跟养蛊似的,把这些怪物豢养在大罐子里面玩儿,现在想想有些吓人。我曾经将自己在斗蜘蛛比赛中获胜的一个大个头黑寡妇蜘蛛装在玻璃瓶子里带回爷爷家,后来还很恶作剧地将这个吓人玩意儿装在爷爷用来泡三炮台的盖碗茶具中,并将其放置在冰箱的冷冻箱里面。奶奶无意中发现冷冻箱里面竟然还有个盖碗茶,掀开一看是个冻成球状的大蜘蛛,她还以为是啥肉丸子呢,放在阳台上解冻准备油炸呢。直到爷爷下午发现了这个恶作剧,掀开盖碗之后里面已经软塌塌的大蜘蛛躺已经一命呜呼地躺在里面,成了一具僵尸。
同样离经叛道的还有我的发小张艇欹,我们俩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是在同一所学校学习,还住在同一个家属院里。他比我内向,我也属于比较含蓄低调的孩子,但我俩都是因为接触到摇滚乐而变得疯狂。
可能自己跟其他同龄的学生有些隔阂,于是我们俩便想着法子采用别的方式来构建自己的世界。这样的想法在我俩上初二时实现了,因为我们在学校的年度才艺展示比赛上看到其他男孩子组乐队表演吉他演奏“HotelCalifornia”,那个酷炫而疯狂的场面深深影响了我们。我发现相比绘画和写文章而言,组乐队和玩吉他似乎更能受到同龄小女生的喜爱,于是我俩都不亦乐乎加入到吉他自学的行列。
在九十年代末期,D市这样的小县城里面懂得吉他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也没有什么专业教吉他的培训机构,父母更是怕我“玩物丧志”而不允许我接触吉他。没办法只能一切靠自己来摸索,那时候最好的老师就是各种卡带以及音乐类杂志,有时候我和张艇欹会乘坐长途汽车去兰州的城隍庙古玩市场和杂货集市去淘一些跟吉他或摇滚乐相关的书籍和教材,当时我们在《通俗歌曲》或《我爱摇滚乐》等一些杂志上看到有关吉他演奏的专栏,这令我们欣喜如狂,当然后来还出现了一些类似《吉他爱好者》之类的非常简单的吉他学习书籍。我和张艇欹当时就是通过这些教材和杂志自学一些吉他演奏技巧。
当时我自己不光是从周边这些音像制品或杂志上受到激励,也观摩到其他牛人的事迹,这些都真正确有其人。我在某天放学后骑车路过西关市场附近,看到天桥边的老银匠地摊边坐着一个弹吉他的人,留着长发胡子邋遢但感觉还帅帅的,穿着一个破皮衣感觉好久都没洗过脸,有些‘寻龙诀’中胡八一的感觉。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乞丐,还是个流浪艺术家,或者是个吉他老师?我观察到他左手只有四根手指,无名指从指关节根部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像是被人给剁掉了似的。但是他的指弹技巧非常的棒,他经常一个人沉默地坐在西关市场一角,弹奏中川砂仁、岸部真明以及南泽大介的作品。我和张艇欹有一次放学回家路过西关市场,专门跑去看他的演奏,我记得当时这位神秘吉他手弹奏了南泽大介“最终幻想(FinalFantasy)”中的系列曲目,听到“ThemeofLove”这首曲子的时候,张艇欹不禁泪流满面。
后来我俩盘算了一下攒了些钱,一起来到他这边学习吉他,方才得知他的名字叫晓冰。
他弹吉他非常厉害,经常在嘈杂的西关市场街角弹奏一些很优美的独奏曲,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是他全身心投入其中,完全不受任何的干扰,这点让我尤为敬佩。
我和张艇欹跟着他学吉他的时候也吸引了其他一些小孩子,慢慢地他逐渐积累了人气,经常可以看到有一些小孩子背着吉他去向他讨教,也有询问价格的。但是不久以后他就被驱逐出那个市场,估计是旁边那个地摊上的老银匠干的。
无奈,在我们那个小城镇里面,很少能接触到正儿八经的吉他学习班,于是我俩坚定走向了自学之路。
每个周末,我都会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跟着小伙伴搭载着长途汽车去临近的LZ市,去那些跳蚤市场购买一些打口卡带和摇滚杂志。我正是在刚上初中的时候通过打口卡带认识了Nirvana、GunsN'Roses、Metallica和Megadeth这类非常酷的摇滚乐队,当时他们的磁带封面都非常有个性,当将磁带插进随身听并播放时,里面的音乐给我打开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
我现在还能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年我在LZ市城隍庙里面第一次捧着枪炮与玫瑰乐队“AppetiteforDestruction”专辑时望着封面那五个卡通骷髅头发愣时候的表情。
当时的兰州城虽然身处西北边陲地带,但是确非常前卫且富有活力,与我生长的D市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至今令我感到诧异的就是LZ市的城隍庙,这个神奇的地方不再与传统文化、宗教、迷信之类的东西挂钩,反而成为一个前卫文化、小众影音制品及各种稀奇古怪图书的汇集之地。
刚步入那个城隍庙的大门你就会看到很多奇怪的人穿梭在各种破旧庙宇之间,人们铺起地摊、搭起帐篷,兜售着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若你能一直沉浸其中,可以一直从清晨逛到傍晚,我和张艇欹就是经常在打烊时分才会离开城隍庙。
夜幕下的城隍庙地摊如同蜃景般超现实,古旧庙宇间的地摊上挑灯搭帘,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在那些斑驳的楼宇光影间穿梭,那种光怪陆离的场景甚至能让你联想起《千与千寻》中那个奇异小镇。
在兰州的城隍庙里面,我会拿着爷爷手稿、速写本和相机,像是突然间涌入一个充满时光密藏的海洋。沿途我遇到很多的小摊小贩,地摊上兜售的都是一些古玩和神秘的东西,通过闲谈我发现很多摊主似乎都有着丰富的考古经验和不能提及的往事回忆。
我总是随身带着爷爷手稿的复刻本,就像是一个旅者拿着一本万能的地图一般,总想着在这些金石古物的海洋中觅得一鳞半爪的痕迹。
兰州城隍庙这片确实经常有考古学专业的孩子拎着很多摄像器材前来拍摄纪录片,也有美术系的学生前来写生,而他们中很多人对这种金石古玩的东西感兴趣,久而久之我也混入到这些孩子们中间,那些摊主人也不会过多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