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巍峨的广陵南门,还有两位并肩站立的中年男人。
陆沉大步向前,走到那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身前,在另外一人、陆家仆役、三百亲兵和很多路人的注视之下,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地,大礼参拜道:“给父亲大人请安。”
陆通上前搀扶着他的双臂,将他拉了起来,然后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不妥,眼中泛起浓烈的情绪,微微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沉垂首道:“儿子不孝,让父亲操心了。”
陆通摇摇头,坚定地说道:“你很好,很孝顺,为父以你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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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便是广陵知府詹徽,只见他满面感慨,心中暗暗叹道:“这位以弱冠之龄功封郡公,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陆兄。”
那边陆通按下心中涌动的思绪,放缓语气道:“来见过詹府尊。”
詹徽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陆沉来行礼,他向前一步,躬身一礼道:“下官拜见公爷。”
陆沉平和地说道:“府尊不必多礼。”
所谓国法大于家法,詹徽虽是四品知府,在堂堂郡公面前不值一提,陆沉喊他一声“府尊”,已经是看在陆通的面子上。
詹徽对此心知肚明,而且不会有半点不适,相反颇为受宠若惊,随即恭敬地说道:“好教公爷知晓,城内乡绅士族听闻公爷返乡,便找到下官想为公爷接风洗尘。下官知道公爷不喜排场,然则又难推却乡邻的拳拳之意,只好厚颜请示公爷,以作定夺。”
陆沉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陆通从容地说道:“广陵就是他的家,即便他现在是陛下亲封的郡公,这一点始终不会改变。乡亲们的好意陆家心领了,只不过他现在要忙于准备婚事,酒宴便免了。等他大婚之日,请乡亲们过府饮一杯喜酒,还请府尊代为转达。”
詹徽要的就是这句话,笑吟吟地行礼告退,不打搅这对父子久别重逢。
马车再度驶动,这一次陆通没有再拉着陆沉走街过巷,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里。
听到陆沉对此事的好奇,陆通笑道:“那时候你只是淮州都督府一个小小的都尉,虽然算得上崭露头角,却也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为父当然乐意显摆一二。如今你是什么身份?城里这大半年出现很多陌生面孔,显然都是冲着来的。再者你手中权柄太大,不知有多少人想来攀附你的大腿,纵然你不会被这些苍蝇影响判断,难免会觉得很烦躁。”
陆沉感动地说道:“还是老爹好。”
“不要在我面前打马虎眼。”
陆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道:“你要是真孝顺,等完婚之后马上生几个儿女,让老头子在家里享一享天伦之乐,然后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干涉。”
陆沉忍俊不禁。
陆通佯怒道:“还笑,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你瞅瞅这城里其他大户人家的子弟,谁不是十六七岁成婚,二十岁不到就儿女双全?”
旁边乖巧坐着的宋佩忍着笑意,肩头微微颤抖着。
陆沉连忙宽慰道:“老爹放心,接下来我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待着生孩子,可行?”
陆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叹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罢了,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大事,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听他提起大事二字,陆沉不禁心有所感。
其实他有很多问题想请教自己的父亲,分别的一年多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风波和曲折,虽说没有行差踏错,终究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他分担心事。
陆通见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然道:“不必着急,为父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沉应下,心中略有些好奇。
他掀开车帘向外望去,马车依旧是朝着陆宅的方向行去。
进入长巷,陆园的大门已然在望,但是马车并未在门前停下,继续往前走了二十余丈。
“走吧。”
陆通当先走下马车,陆沉和宋佩紧随其后。
出现在陆沉眼前的是一座崭新的宅邸,就在陆园的旁边。
陆沉抬眼望着门楼上被绸缎遮住的匾额,不解地问道:“这是?”
陆通轻声道:“你的家。”
陆沉微微一怔。
陆通迈步向前,微笑道:“来看看是否满意。”
中门大开,父子二人并肩入内。
陆通边走边说道:“从你被封为山阳侯开始,我便想着要帮你造一座宅子。虽说你我父子没有那些计较,但你既然成家立业,分开住自然更妥当一些。再者两套宅子相邻,开一道角门就能互相来往,并不会因此显得生分。”
陆沉静静地打量着这座占地面积极为广阔、一应布置极具巧思的宅邸,心中悄然生起感动又怅惘的情绪。
夕阳之下,陆通抬手拍拍他的肩头,温言道:“沉儿,我已经老了,将来能够帮到你的地方很有限,顶多只是为你查缺补漏。往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但是无论如何,老爹都会站在你身后。或许不能继续帮你遮风挡雨,但是没人能够撇开我而伤害你。”
陆沉心中一颤,转头望着中年男人眼角的皱纹,轻声道:“谢谢老爹。”
“傻孩子。”
陆通面上浮现一抹沧桑又欣慰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
父子二人并肩而立,晚霞从天际洒下,温柔地照在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