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得了咳嗽病,看了大夫说没什么问题,捡了药回去吃,可不见得好,人也一天天没了精神,活也做不了,一用上劲儿,就不停咳嗽,有次还把血给咳了出来。”
茶摊老汉常年在这附近摆摊,这边的事多是知晓的,“他家孩子也乖巧懂事,怎么老天爷偏偏挑上这家人,当真见不得人好啊。昨日白天的时候,老程都还出来过,跟老朽打过招呼,可谁想到,一个晚上人就没了,老程的婆娘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周围街坊邻居全都听见了,闻者落泪啊。”
徐怀遇端起凉茶抿了一口,这些事都听来平平无奇,得了肺病,确实不能劳作,肺病到的深处,难以呼吸,可能睡梦里,就屏气死了过去。
那孩童悲愤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可真君为何要让自己来查?
此时,街上行人渐多起来,有听闻坊间老程死了,结伴过去吊念,宽慰死者家属,人越聚越多,便有过来喝茶的,其中一个老头正好听到徐怀遇与茶摊老汉说的话,叹了口气,摇头道:
“昨夜程家媳妇啼哭,我也听到,可总觉得奇怪……常言:知病而忧,临死而惧,已死而哀。”
徐怀遇面色威严,重重拱了一下手:“还请老先生再说的通俗易懂一些。”
一旁的茶摊老汉也附和的点点头。
“呵呵,其实道理也简单。”那老人抚着须髯笑道:“诸位若得知家中亲人重病时,会如何?当忧愁啜泣吧?若听闻亲人将死,那种直面死亡的感觉,会让人恐惧抽噎,只有死后才哀痛嚎哭,可昨夜老夫正夜读典籍,最先听到那程家媳妇的哭声,可有些不对。”
“老先生觉得不对,为何不报官?”有人问道。
“老夫不过猜测罢了,万一要是真肺病而死,老夫岂不是谎报官府,那可是要吃罪的。”
原来也是猜测,还以为遇上高人了,徐怀遇拱了拱手,在茶摊待了片刻,付了茶水钱,便径直走去那巷子,程家门前挂上了白灯笼,搭建好了灵堂,尸体停在堂屋,应该是老程的媳妇,披麻戴孝跪在堂屋口,哭哭啼啼的与男孩一起烧着纸钱。
徐怀遇挤过周围看热闹的街邻,朝那母子二人拱手,称自己乃是真君庙庙祝,可给老程做一些法事,当然他也只是说说,为的就是靠近观察一番。
他从军入伍多年,对血腥之气尤为敏感,稍一靠近,就闻到澹澹的血腥。
不出意外,那边的妇人拒绝了徐怀遇,后者也不打扰,看了一眼一直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男童,便退出程家,回到真君庙,在屋里拿出笔墨,写今日查看到的始末,在祠堂后面烧去。
神像之中,陈鸢睁开眼睛,眸底有着澹澹金光绽放。
那纸上内容,大抵是已经知晓,他等到天色降下,香客离开后,法音回荡祠堂。
“王兆远!”
“在。”
阴风吹过祠堂外面,阴气鸟绕的细长身影跪伏门槛前。
“去承宁坊,将新亡之魂带到我这里来。”
“是。”
外面,细长的身影低了低头,顷刻间化作一道青烟,飘去了黑夜里。
……
梆梆的打更声空灵的响在街上,薄薄的雾气里,阴风卷着水雾飘去南街时,承宁坊内的程家小院,哭声已止。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翻过院墙降了下去,一脚将想要犬吠的黄狗踢开,顺着墙根摸去亮有灯火的窗灵。
路过中堂,看了一眼白惨惨的灵堂,然后呸了一口。
便悄悄来到窗灵后面,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吱~~
门扇打开,房中露出窈窕的身影,看着门外的身影骂了句:“死鬼,还晓得来。”当即,伸出白白嫩嫩的手臂,将外面的男人拉进房里。
不久,里面剧烈的动静稍停了停。
男人的声音道:“今日白天没人发现什么吧?”
“还说,妾身一个人撑着,好多人看笑话呢……不过要说意外,到是真君庙的庙祝忽然来了一趟,把妾身吓了一跳,最近听说真君庙有灵,平白无故长出一颗大树呢。万一,那庙祝看出什么来……你怕不怕?要是那死鬼跑到城皇那里告状,会不会有鬼差来抓咱们?”
床帏间,妇人靠在男人怀里,看着桌上油灯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她身后的男人却不在意,拨弄着女人胸前,挑逗的哼了哼。
“怕什么,我可是受高人点拨过的,也有一两手,那什么庙祝就是一个普通人,今日我见过的。至于你家那死鬼,别想告去城皇那里,他魂都出不来的。”
妇人娇嗔的拿手打他一下。
“原来你这死鬼就在外面,看妾身今日这般劳累,心里可过得去?”
“这不是来补偿你了嘛。”男人将她手握住放在胸口揉啊揉啊的,半晌,想到什么,轻声道:“咱俩想要长相厮守,恐怕还有一件事要做,你那孩子要不得,万一哪天知晓了咱俩的事,且不说报官,要是暗地里给咱俩下药毒死,那可就冤了。”
妇人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随后看去门口慢慢点下头。
“妾身听你的。”
呼呼~~
此时外面庭院,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