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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俣思绪飘飞,下意识给自己找事情做,手伸向桌上水图——反正用完了,该收起来了。
不料怎么就这么心有灵犀,杨暄竟也伸手来收,二人的手,又在半空相触。
崔俣讶然,扭头看杨暄。
杨暄也看过来,目光比他还复杂。
“铃铃……”
这一次的风,好像略大了些。
纱拂帘动,风铃轻响,桌上纸卷高高掀起,传出细碎磨擦声。
连长发都耐不住寂寞,不甘心的随风撩起,飘过面颊,搔的鼻尖发痒,丝丝缕缕,遮住眼前视野。
这一刻的感觉很奇妙。崔俣方才还觉得杨暄和往常相同,表情眼神没半点异样,说服自己别多想,丝缕长发飞拂间,视野朦胧缥缈,他似乎又从杨暄眸底看到了不理解的情绪,炽热,浓烈,似渴望,又似感伤。
这样情绪并不适合杨暄,他应该是冷肃的,严酷的,随时随地都霸道锋利的,怎么会如此……脆弱?
好像心中有浓浓渴盼,一旦打碎,整个人就会散似的。
是因为自己么?
崔俣心弦震动,眉心紧紧蹙了起来。
这一次,却是杨暄先移开了视线:“如此,我便去安排。”
他脊背挺直,步伐稳健,从容走到窗边,随手摆了摆,招来一个属下,同他低声吩咐……
没什么不对,和往常一样,好像刚刚看到的是错觉。
崔俣眼眸微微眯起。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错觉,而且一发生就是三次。那个差点碰到的亲吻,还能算意外,引人尴尬,可这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两次昙花一现般的异样眼神……绝对有事。
然而眼下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彭传义的安危,关系着这案子的未来发展情况,这案子未来如何,关系着他怎么利用,接太子回朝。
彭传义出发间发过信,这两日必得到洛阳,才能成功与傅家人接触。飞沙帮这个地盘据点,离洛阳非常近,水程到不了半日,他们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送这主仆二人上岸。
正事不容许出任何意外,旁的么……等把这段成功过了,他有的是时间研究应对。
既然这一幕已揭过,杨暄表现的平时一样,那他也就不当回事,安坐桌边淡定喝茶。待杨暄交待完毕回来,还能微笑的问一句:“好了?”
杨暄点头:“嗯。”
书房内有片刻安静。
也不知怎么的,往日里和杨暄一处,不管做什么说什么,哪怕顾自做着自己的事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可今日……气氛一安静下来,崔俣就有点不自在,总觉得得找点什么来说,才不显尴尬。
也是他脑子转的快,立刻想到一事:“你身份特殊,就别跟着上岸了,省的被人注意。”
杨暄嘴唇紧抿,下鄂绷成一条直线,眼神也不对,明显不同意这样安排。
熊孩子又闹脾气……看到熟悉的表情,崔俣是真静下来了,轻叹口气,柔声安抚他:“此处不比长安,洛阳乃大安国都,官员势力众多,可能随便一个经过的普通人,都有什么暗里身份,不得不谨慎。”
“道理我都懂,”杨暄静静看着崔俣,声音非常非常轻,“可你身边没人,我不放心。”
崔俣轻叹一声:“这么关键的时候,木同和蓝桥没在啊。”可意外来的太突然,能怪得了谁?他看看杨暄,再看看窗外,眼睛一亮,“你身边不是有人?借我一两个不就好了?你之前不也说过——”
杨暄眸光闪了闪,直接拒绝,十分冷酷,“他们都有任务,借不得你。”
崔俣顿了一下,又想了想:“那河帮……越氏身边有武功不错的。”
“不行,”杨暄再次拒绝,“刚刚投来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反心,需得考察调|教才能用。”
“那你这边的河帮老人——”
“我来的急,没带几个,他们身上都有事,而且太有名,入了洛阳,恐会被认出。”
崔俣叹气,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我自己进城,你的人盯着彭传义顺利进城后,就退开不用管我了,我在洛阳有大伯可投靠,也没什么仇人,不会有危险。”
“这四年,哪怕你尽力压着,名气也已藏不住,你之画像已流入洛阳。”
杨暄直直看着崔俣,目光幽深沉静:“崔俣,惊才绝艳之人,低调不了,你不想找麻烦,会有麻烦过来找你。追捧,嫉妒,争抢,破坏……”
崔俣有点受不了杨暄的目光,偏头叹了口气:“我能解决。”
“我知,”杨暄握住他的手,“可我仍然不想看到你陷于任何险境。”
崔俣眼梢微垂,皱眉抽回了自己的手。
掌心突然空茫,杨暄抿了抿唇,并没有再继续动作,只坚定道:“我送你进城。”
看来这一遭是真免不了了……崔俣最终叹气:“那你陪我进城后立即离开。”
杨暄垂下眼帘,看着桌上茶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崔俣便当他答应了。
此事当真万分紧要,开不得玩笑,杨暄虽熊了点,脾气大了点,正事上,也是懂分寸的。
……
彭传义的事情不能再拖,既然决定要做,自然越快越好。
河道私活不上正经码头,有自己专门辟出的地方,明的暗的都不少,明的走了官路关系,没人会管,暗的别人就更不知道了。崔俣和杨暄选的是前飞沙帮一块小码头,离洛阳正经官家码头稍远,离城门却不太远,也足够偏僻,悄悄上岸,保证不会有人知晓。
可眼下已是午后,距离再不远,水路行起来再快,不管怎么赶,上岸也得是晚上了。洛阳乃国都,随着太阳升起降落开闭城门,规矩森严,若无正经皇家令牌或军牌,夜里是万万不会开门的,任你什么身份都不行。
既进不得城,不若天亮再启程,上岸时间会在午时前后,正好也避开了进出城人数最多的清晨时段。
遂至少这一个傍晚,一个晚间,是安和太平的。
往日里,但凡有时间,杨暄总是和崔俣腻在一处,偶尔心情上来,再没时间也要挤一挤,哪怕只能与崔俣一起吃个饭。分开这几日,他日日都心惊肉跳,急的嘴里都长了泡,怎么会愿意和杨暄分开?他恨不得长在崔俣身边,怎么可能会走开!
若是往常,崔俣也不会管,可今日因为一些‘小发现’,他心里有点……呃,说不出来的滋味,特别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便有意识的提醒杨暄:“外头事情进展如何,殿下是否该去看一看?”
杨暄神态安然,给崔俣添茶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若事事都要我过问,养他们干什么?还有——”他静静看着崔俣,目光幽深沉静,“叫我杨暄。”
崔俣下意识接过他手中的茶,然后狠狠闭了下眼,为自己培养出来的习惯暗悔,不能被杨暄这么带着走!
他清咳两声,喝了口茶:“那杨暄……这么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不如去休息?”
“将将亥时,不急。”
崔俣叹了口气:“我看你晚上吃的不多,要不要去吃点宵夜?”
“你饿了?”杨暄立刻招手,“我让人弄点吃的给你。”
“不用了!”崔俣赶紧拉住杨暄的手。
杨暄看着放在自己胳膊上修长白皙的手,眼梢微垂,掩住眸底温柔。
崔俣长叹一声,无奈抚额。
这一晚的杨暄,不但目光粘人,整个人也突然智商全部离开一样,直愣愣傻乎乎,看不懂任何崔俣赶人的表现,直直戳在一边,就是不走。
待崔俣受不了,直接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时,他就抬着眼巴巴看过来,像一只马上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狼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好吧,你呆着吧,想呆多久就多久。”
崔俣认输了。
反正只一个晚上,怕什么!明天有正事,他就不信这熊孩子敢造反!
杨暄当然不敢造反,他只要能呆在崔俣身边,能趁着崔俣睡熟偷个小吻,就已经很满足,于更多的事……他怕吓到崔俣,还是慢慢来的好。
……
第二日晨间,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船队就出发了。
彭传义主仆二人好好吃了两顿饭,用了汤药,睡了好觉,精神已然恢复,再换身干净衣裳,哪里还有昨日的狼狈样子?因小老虎和玲珑玩的好,这次的事也不好带她们,一人一虎就留在帮派地盘,没跟着,主仆二人看不到她们,更是放心,哪怕见到光头蒋大这样满面凶悍的河帮汉子,也能笑眯眯说两句话,并不胆怯。
越氏和孙敏同各自手下,和杨暄的暗卫们一起押船。看着主仆二人表现,众人心内不由感叹,沙三爷|太子亲自护送呢,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崔俣的目标本就是洛阳,既然意外之下到了这里,他就不准备再回程,直接赶去洛阳城。至于出发前收拾的东西,他让人捎信回义城,让蓝桥送来。
他即随船去洛阳,杨暄自然也亲自跟随,不离左右。
晨起有风,清爽宜人,水路亦通畅,这一段走的平平静静,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
彭传义提心吊胆一路,待上了岸,还没回过神,拉着仆人袖子:“忠叔,咱们……这就上岸了?”
“是啊少爷,上岸了,”忠叔来过洛阳,比主子略熟,“咱们冲着东北面走不远,就能看到城门啦!”
终于到达目的地,想着国都脚下,礼法森严,自己冤屈终于能有机会陈于天下,彭传义有些激动,拿袖子擦了把眼睛,转身给杨暄崔俣行大礼:“多谢两位义士相助!”
他从衣襟内掏出一攻玉印,交到崔俣手上:“此乃谢礼,我彭家上下皆认此印,公子空时自可来寻,但凡我有的,公子想要什么都可以!”
崔俣将玉印接下,好奇的看了两眼,才递给杨暄。
杨暄看了两眼,还与崔俣,示意手下把彭传义扶起:“我们送你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