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有常,无往不复!一时之制可反为用,一时之吉可反为凶。
有了这一桩的事儿,吴祈宁贤名在外。
越南人都说:“吴小姐,善。”
那一阵子乐意跟她混的,反正挺多。
吴祈宁后来坐在屋里,细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也是一阵阵地得意:善卷先生,教化百姓。我吴祈宁百姓没教化了,就教化了一阿德,也算见贤思齐,心向往之。
不错不错。
不过这个行仁义事也是够花钱的,想起来阿当的学费,吴祈宁的心啊,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疼。她心说:他都二十多了不至于念博士后了吧?别回头一路念下去,再考上哈佛……
总的来说,吴祈宁这事儿是办的漂亮的,李工朝吴祈宁挑大拇指,说:“小吴你也算广行仁义,扬我国威。”
吴祈宁嘴角抽抽地苦笑:“国威从来不便宜。真的,您相信我……”
许大爷也跟着乐:“这事儿算办得有水平。小吴你有点儿韬略了。”
吴祈宁赶紧谦虚:“放下一切向前看。过去的事儿不提了,这不是我们的一贯方针么。中国人不会这个才叫白受教育了呢。”
就连盛年那么脸涩的人,回来都给了吴祈宁一个笑模样:“行啊,吴小姐,刀切豆腐两面光。会做人,会做事儿!”
吴祈宁腆着脸凑过去:“盛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为了工作么。那什么,这是阿当上学念书的钱,您看您给报销了呗……”
盛年一把抽掉了吴祈宁的手,不掩嫌弃:“滚,你当好人,凭什么让我花钱。”
吴祈宁大声喊冤:“哎,哎,哎,这也是为了工厂稳定人心啊。还有那天加班儿请大伙儿吃饭的钱也是我垫的。”
盛年一脸地看不上吴祈宁:“那不是培植了你的心腹。花这两个小钱儿还舍不得,不上台盘。”
吴祈宁是义正词严的大公无私:“主上,我对您忠心,我要心腹干嘛啊?小的绝不结党营私,您放心。主上,看在我这么诚恳地份儿上,这钱您给报了吧。”
盛年惬意地坐下,看着吴祈宁:“你过年不回家对吧?”
吴祈宁“呃!”了一声,她懒得回国,想着不如把妈妈和白叔叔接过来,跟她在越南玩儿几天算了。
盛年满意地点点头:“穆骏给你爸妈买好了往返飞机票,让他们过年上越南找你来玩儿。护照签证灵周滨海公司都给他们预备齐了,他是不是还没告诉你?”
吴祈宁“呃……”了第二声。她还不太适应你爸妈的称呼,毕竟她还管白叔叔叫白叔叔呢。
盛年噼里啪啦地按计算器:“两张滨海到胡志明的往返机票,一万多块钱是要的。哎哎哎,吴祈宁,公司待你不薄啊。你也好意思找我报销这点儿小钱儿……”
吴祈宁想了想,坐了下来,她木木地“呃……”了第三声。
然后就不提报销的事儿了。
吴祈宁有点儿搓火:穆骏,你意欲何为?我们家的飞机票我又不是出不起?要你当好人!我妈说好了,这次旅行的挑费白叔叔花,我管越南地陪就行了。
你这给我妈和白叔叔买机票才仨瓜俩枣,盛年那会过日子的搞不好年终奖都不给我了,你信不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你和盛年商量好了,花小钱儿办大事儿呢?
越想越生气。
好容易挨到了下班,也顾不上国际长途贼贵,吴祈宁抄起自己的越南手机闭着眼睛把那串熟悉的号码按了下去,她这下午一直是火冒三丈的,直到电话那边传来“嘟……嘟……”的待机声音,吴祈宁的心,有一点惶惶的紧张。
然而她也没惶惶多久,电话很快接通了,听筒里依旧是那个熟悉地、斯文且淡淡的声音:“您好,哪位?”
是了,吴祈宁从来都用越南灵周的电话和穆骏联络,他并没有她的越南移动电话号码。
有点儿噎住的感觉,吴祈宁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平常也不是没有偶尔和穆骏电话联系,几个月了,第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听穆骏安安稳稳的声音,仿佛在家的时候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怎么了,吴祈宁觉得有点儿想哭。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了一声:“小宁?”
吴祈宁“啊”了一句,她擦了擦眼泪,尽量调整了一下儿自己的呼吸。
她第一次觉得远隔千里其实挺好,不见面,不尴尬。
穆骏沉吟了一会儿:“小宁……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他话说得很慢,分外的斟字酌句,仿佛字字千金。
吴祈宁苦笑:“好……很好……”
穆骏慢慢地“嗯”了一声:“这样啊……那很好……”
也许是吴祈宁敏感,她听出了些微落寞的感觉。
于是,就沉默了。
吴祈宁定了定神:“穆骏哥……你干嘛帮我妈他们买飞机票啊?”虽然也是出语埋怨,但是和这一下午的气势汹汹已经大异其趣。攻击程度锐减到吴祈宁自己都红了脸蛋子。
电话那边儿的穆骏笑了笑:“金姨的喜事儿么。这些年金姨、你,你们都待我不错,我应该尽点儿心意,就算是结婚礼物了。”这话说的,有礼有节,不远不近。
吴祈宁“哎”了一声,下意识地寒暄:“那多不好意思,挺贵的。”
穆骏沉了沉,微微地叹了口气:“小宁你说哪儿的话,我平常都没机会这么尽心呢。”
吴祈宁中规中矩地客气着:“礼物太重了。实在不好意思呢。”
穆骏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吴祈宁:“你……过年都不回来了啊……”语声绵绵,仿佛有几分期期艾艾地软弱。
吴祈宁居然觉得三分报复地快意,她旋即又恢复了伶牙俐齿:“是啊。穆总,这边儿的事忙。前两天还给你订单来着,你年前可得交货啊,否则我没法交代。盛总得弄死我。穆总,小的的年终奖可就看您了!”
她刻意叫他穆总,言语轻快,精灵剔透,寥寥数语,切中要害,一把玻璃刀子划进黄油似地游刃有余。
穆骏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嗯”了一声,轻轻地说:“小宁,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