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骏想过要继续和吴祈宁联系,可是他总觉得通过盛欣跟吴祈宁短信来往……很怪异……
奥地利皇帝向茜茜公主求婚尚需本人单膝下跪,派人传圣旨册封皇后好像总觉得不太尊重女家。
好容易这一天把胃管儿去了,穆骏坐在病床上输最后一瓶子液,百无聊赖之际,他划拉着自己的手机,看看是否有所遗漏。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眼熟至极的名字:宁。
穆骏抬头喊出来:“盛欣!”
盛欣跑过来:“怎么了?”
穆骏问:“小宁来过电话?”
盛欣一脸莫宰羊:“小宁是谁?”
穆骏几乎要捶床了:“吴祈宁!”
盛欣想了半天,“哦”了一声:“是是是。来过。李文蔚接的说小事儿,就是货柜里的东西不太符。”
穆骏咬牙:“你们告诉她我住院了?”
盛欣点点头:“说了啊。”
穆骏问:“她说什么了?”
盛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对了!就说年底和我们一块儿去老挝玩遍东南亚……”
穆骏愣了一下儿,歪倒在床铺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盛欣问:“怎么了?说错了?”
穆骏苦笑:“并没有……”
盛欣耸耸肩膀就去办出院手续了。
穆骏闭上了眼,安静地躺在床上,等着金姨一会儿来接他出院。
他想着,等到晚上,我和小宁好好说,我要去看她。
金姨,金姨……怎么还不来。
他想着,金姨跟头轱辘地就来了。老太太哭哭啼啼,鼻涕眼泪,手里拿着最新的报纸。
上面白纸黑字,斗大标题:越南排华暴动,中方雇员丧生。
金姨抓着穆骏的手,哭得浑身都哆嗦了:“小骏,宁宁……我们宁宁……我联系不上她了……”
穆骏仔细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倒吸了一口凉气。
越南平阳省
盛年这些日子就觉得市面儿上味道不对。总有人在街上吵吵嚷嚷,嚣张的摩托车嗡嗡有声地从华人工厂不远处喧哗驶过,极远处……有轮胎被踩踏点燃,乌烟瘴气,直冲云霄……
盛年当机立断加强了保安系统,工厂门口甚至安排了拒马。
越南时常出点儿这类乱子,久在越南工作的华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外面兵荒马乱,吴祈宁的头一个反应居然是:我得去囤点儿粮食。家里没吃的了……
出事儿当时,她正在姐姨侄子开的超市里买东西:大米、食用油、海虾和蔬菜……
吴祈宁总是很照顾姐姨,一个老寡妇,不容易。
鳏寡孤独,不可使民穷而无告。
门外插着越南国旗的机车烈烈作响,几个光着膀子拎着钢管,凶神恶煞地冲进来,用越南话叫嚷:“哪里?哪里有中国人????”
姐姨手疾眼快,一把把吴祈宁按到了柜台底下:“没有,没有中国人!”
几个小伙子冲出去,对着吴祈宁开来的小车,一棒子下去,后窗粉碎。
吴祈宁哪里吃过这样的暴亏,挣扎着要站起来和他们理论。
姐姨一把把她死死按住:“小姐!不要去!”
还没等吴祈宁回过神,隔壁中华产品店的老板已经被拽了出来,几个人拳打脚踢,直到那个人血流满面,哀哀求告:“我是越南人,我是越南人。我是华侨没错,但是我是越南国籍啊!”
这几个凶神才悻悻放手,扭头离去,临走,他们洗劫了中华产品店里的现金和贵重物品。
这些人呼啸而去,来去如风。
临走还恶狠狠地指着倒地不起的华裔老板,似乎满腔怨毒。
天知道,他们今天以前都不认识他。
直到看着凶手跑远了,老板娘才敢冲出来,抱着老公哀声震天。
吴祈宁目呲欲裂,大声喊:“报警啊!”
姐姨捂住了她的嘴,指了指马路对面。
三个穿绿衣服的越南警察,闲闲地看着这里的一切,显然不打算出手。
不多时,又有一波赤膊的越南青年呼啸而至,依旧老样子戏码,振臂高呼过爱国口号之后,打砸抢夺、劫掠财物,挡我者死、似华人者杀。
一夕之间,满街魍魉。
从小没看当街耍菜刀的吴祈宁这次是货真价实地傻了。
她从来没见识过动荡,她没见过当街抢劫没有人管,她从来没看见过那么多的人血,青天白日,不要钱似地哗哗地淌在大马路上。
这些人说杀你就杀你,就因为你是中国人,甚至移居越南多年的华裔也不放过。
在这些人的混蛋逻辑里:中国人生下来,就是错了。
他杀你,因为他爱国。
在爱国的旗帜下,他们可以罔顾王法,不理人道,放纵自己变成畜生,心安理得地为祸百端。
他们爱国,所以他们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尚方宝剑,通杀四方。
就是如此,不可理喻!
对着这么多血,吴祈宁的牙关微微的打着颤,她知道,自己的腿都发抖了。
因为恐惧,更多是愤怒!
她呆,姐姨不呆,老太太见过大世面,制式武器迫击炮都经历过,这点儿铁棍子实在不在话下。
姐姨紧张地看看四周,左看右看吴祈宁人高扎眼,立刻手忙脚乱地给吴祈宁遮上了巨大的越南斗笠,盖住了她白皙的面孔,不由分说把她推进了侄儿的杂货间。
姐姨说:“小姐,不要说话,千万不要乱动,等晚上,晚上姐姨送你回去……”
吴祈宁慌乱地点点头,直到被塞到隔间里,她才想起来:手机在车上,不晓得怎么样了……
哎,家里的人啊,可千万千万别过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