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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瞬间,魔女猫甚至没有听见这头巨龙的呼吸声。
他像是中了时间凝固的高级魔法,好一会,那双湛蓝的竖瞳才眨了眨眼,“是吗?”
“茜茜……真对不起,”巨龙失落地垂下脑袋,他叹息道,“我没想弄出这样的乌龙,我本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因为是深奥又神秘、蕴含着独特韵律的复杂东方语言,某些字符还具有强大的魔力,在刻之前,阿希尔德曾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学习它们,他已经足够认真仔细,没想到还是找错了字。
也或许是那本词典出了问题,他想,毕竟找遍了全国,记录东方语言的辞书翻来覆去只有那么几本,还非本世纪所著,都是几百年前的产物,和魔女熟识的文字有区别,有一些勘误实在正常。
只是没想到这错误恰巧落到了他的头上。
这太遗憾了,这可是他想要送给茜茜的礼物,送给她的礼物本来一定要是最完美的才行。
黄金巨龙眨了眨眼,他扬起头,努力地不让眼眶里的东西落下来。
“我下次一定会注意,”他努力振作情绪,对茜茜猫许诺道,“不会再这么马虎了。”
“……”
不知为何,魔女觉得这样向她发誓的阿希尔龙看上去尤为可怜。
于是抱着不死心的想法,她全部检查了一遍,而越是检查,她越是理解阿希尔龙刚才的意思——
他没有半句说谎,真的几乎在每一片龙鳞上都刻好了这一行字,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要知道,东方文字的笔画一向繁多,和简单的法兰大陆文字差异巨大,他刻上去的时候一定非常疼,而且很痒。
但一想到她看到它们有多开心,他就将那些不舒服的感受全部忍耐下去,期待着她看到这一幕的表情,可现在……
想到这里,魔女猫深深吸了口气。
尤其是这种时刻,她十分希望自己不是诚实的善良魔女,这样她就可以说谎了——
等等,说谎?
“喵喵喵喵喵!”
似乎想到了什么,站在窗边上的她四爪撑在窗沿,忽然大声狂叫了起来,“喵喵喵喵喵喵喵!”
“……”
魔女小猫这种状态持续了半天,巨龙开始以为她是在为错字纹身伤心,他连忙抬爪抚摸她的小脑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没事的,茜茜猫,”他认真地说,“如果你很想要正确的名字,我可以把这些鳞片全部撕下来,等它们长好了就重纹一遍!”
魔女猫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咪个不停。
而楼下的学生听到这接连不断的小猫咪叫声,他们纷纷好奇地仰四处张望。
“这大中午哪儿来的猫叫啊?”
“不知道,听上去是想要什么东西才一直嚎,会不会是肚子饿了?”
“肯定是饿了,有谁看到能给它喂点东西就好了!”
“……”
魔女猫不管不顾地叫了十来分钟,直到嗓子都叫哑了,巨龙早在她叫喊的第一分钟,就全然忘了纹身的事,急忙托着她飞向他们的魔沼森林。
他也以为魔女是饿了,心情不佳,有时候她饿极就会这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吃饱前不会搭理任何人,包括他在内。
于是将她放到一颗枝叶繁茂的橡树下后,黄金巨龙转头就去捕猎,在她面前堆了一座又一座小山般的新鲜猎物。
“茜茜,这是你最喜欢的小耗子!”
他急匆匆地说。
见她不吃,巨龙就将食物嚼烂,然后试着塞进她嘴里。
可魔女猫碰都不碰,依然继续仰着脖子叫。
“喵喵喵喵喵!”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大概是叫的没力气了,巨龙焦灼地想,很有可能是那块魔石影响了她的正常神智,她说中午从斯特恩的胸口挖出了那块石头进行检查,眼下的状态一定是受了那块邪祟魔石的影响!
早知道他就连一秒都不离开她,她从来不知道保护好自己,他必须要时刻看着她,照顾她,茜茜根本不能和他分开的!
黄金巨龙用两只爪子捧起树下叫个不停的小魔女猫,他张开庞大双翼,羽翼带起一阵强烈的飓风,上面的沙金早就撒得到处都是,巨龙的身躯露出些黑色的鳞块,看上去一块金一块黑,模样很是丑陋。
但他此时顾不上这些,阿希尔龙准备带她去找宫廷御医,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茜茜,”他蹭了蹭叫个不停的小猫,安抚道,“这回轮到我带你去看医生。”
“喵……”
就在这时,魔女猫停止了嚎叫,她猛地眨了下眼。
“阿希尔德,你不用带我去看医生,”她用喊到嘶哑、听上去有些破碎的粗糙嗓低声说,“我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刚才叫个不停——这是因为那块石头的缘故,我的大脑被祂残余的魔力影响了片刻。”
“不过没什么后遗症,我现在恢复了正常,就说明我没事!”
魔女猫无比流畅地撒谎道。
“我知道了。但以防万一,我们待会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茜茜。”
为了不继续震荡她的脑子,巨龙停止飞行,他收好翅膀,随便找了个树丛茂密的地方卧下,然后将魔女猫放到自己的温热肚皮上,这是他浑身唯一干净的地方。
巨龙用爪子揉捏她的小猫脑袋,他怜爱地起誓道,“还有,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超过一分钟了!”
“……”
魔女猫不知道她只是叫了几声,为什么阿希尔龙会得出这样一个毫无逻辑的奇怪答案。
不过他一贯擅于不可思议的脑补,她也没多留意,只是仰头舔了舔他湿漉漉的鼻尖,上面挂满了他方才着急出的细汗,“我知道了。”
她说。
她撒起人生中第二个谎,这是为了方便铺垫第三个,“还有,你生日许愿说过,希望我不要再看你以外任何人的大尾巴——”
“好吧,我答应了。”
听到她的这句话,阿希尔龙的心跳声一下子变得极快,他的大脑一阵阵的发麻,强烈的喜悦像暴风雨荡过全身,“茜茜,你怎么突然……”
“对了,我还有件事顺便要说,主要是想和你道个歉。”
魔女趁他情绪最激烈的时刻,抛出最后一个谎言,它因为前面接二连三的谎话,而变得意外合情合理起来。
说谎的魔法,对她这样的善魔女来说,一生也只能用一次,是非常值得珍惜的机会,所以她必须速战速决,以防时间失效。
“刚才我不是说你鳞片刻错了字么?”
她不好意思般地摸了摸自己的小猫耳,停顿了一会,才说道,“其实是我看岔眼了,你没拼错,你的鳞片刻得没有问题,上面每个字都是对的。”
魔女不能说谎,但她曾经见识到各种各样的人,听过他们口中各式各样的谎言,所以轮到自己,倒也知道该如何表现。
于是说完这件事,她就将其轻轻放过,仿佛随口一提,因为知道这样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真的?”
阿希尔龙一直没有恢复人形,而是维持着笨拙的庞大原型,其实也是怀抱着这样的希望,想让她再看一次他刻下的神秘东方文字,它究竟有没有出错,但他一直没能开口。
此刻听见魔女猫这样说,他自然相信,毕竟他的小魔女是不会撒谎的生物,她一说谎就会结巴。
可他心中仍有些古怪感,“第一次看错了,第二次就看对了?”
他问道。
“那是因为我的语言很复杂,同一个字变化万千,所以就算是我也不容易各个都掌握击破。”
魔女的这句解释完全出自真心。
即使到现在,她也经常看不太懂妈妈留下的那些书上面写着的【巫蛊祭祀】、【龟壳占卜】等等深奥文字的意思。
他们谈话的功夫,不仅魔女此生唯一一次说谎的次数被用完,因为喝的是廉价的变形药水,她也恰巧在这时恢复了人形。
而魔女变形后总是会脱掉所有衣裳(动物穿人类的衣服是很不舒服的),所以眼下没有一件遮盖。
她浑身雪白如玉石,只有那头过膝的长发漆黑如墨,红唇娇嫩如玫瑰,带有一种令人神魂颠倒的异国风情。
“……你又不穿袍子,茜茜!”
见她恢复人形,阿希尔龙顿时不再看向她,巨龙的双爪微微发抖,他像抓豆腐般轻松抓烂了附近的所有地表,挖出一个又一个接近一米的深坑,他想,她这个坏习惯真要改改了。
他同时也恢复了人形,现在是白天,他们不在猫耳帐篷里,所以他根本不敢多看她一眼,只是呼吸急促地别过头。
金发少年耳根发烫地将自己身上的宴会礼服脱下来,闭着眼迅速给她套上。
“下次不穿衣服打屁股,”他严肃教育道。
但男式礼服的下摆往往很短,于是他站起身,将身边的一沓微染寒霜的落叶变作一件火红色的外袍,把它披在魔女的身上。
红是玫瑰的烈红,白是象牙的奶白,它们温柔晕染在一起,那色调真是美丽极了,让人的整颗心都陷入了燥热!
少年按捺下内心的悸动,他拦腰抱起她。
“这里是独角兽的梦幻森林,离咱们家不远,”隔着一层很薄的外袍,他能触摸到她最温软的地方,抬手便能碰到,可阿希尔德仍是表情冷静地说,“小心不要中了它们的魔法幻境,不然直到今晚我们也出不去了,只能原地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