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有些疑惑,“没有诶,今天不是三中校庆吗,他没和你在一起?”
“他先回去了,我以为是去江临,就打电话问问。”
沈佩也是个人精,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她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想让沈佩多虑,顾知许不得已开始撒谎,“没有,就是他提前离场没和我说,也不是多大的事。”
“行,你有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别瞒着我。”
林初把车开的很快,窗外街道景物急速倒退,顾知许脑子里像电影一样播放着他们重逢后的种种。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一次都没有和顾知许提起那些事情,他一直在强撑,甚至一点脆弱都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
像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带着面具扮演坚强,就连刚刚,他也是在用笑容掩饰心底的难过。
他展现出来的永远是游刃有余和坚不可摧,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击垮他。
但越是拼命伪装坚强的人,只要碰到那个临界点,就越容易被击垮。
顾知许知道他在伪装,她从来没拆穿过。
她已经尽力避免在他面前提起那些禁忌,但万万没想到校庆晚会上会有这个意外。
顾知许感到很无力,每一次就在她以为能够把江彦词心中积雪融化时,总会有新的事情把那些化掉的雪水一点点冻上。
或许她一开始就想错了,那种愧疚和自责怎么可能会因为眼前一点开心的小事就可以释怀。
她想的太简单了,只要他自己越不过这道坎,那就没有人可以替他过去。
想到这里,顾知许感觉有一把钝刀在她心脏凌迟,她紧咬下唇克制眼泪落下。
苏念握紧她的手安慰道,“阿许你别担心,肯定是今天太忙有事情累到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江宅。
自从贺从宜逝世,江逸叙住院,这里就没人再来过,曾经温馨美好的家,此刻空旷的让人心悸。
再次回到这个死寂的房子里,江彦词疲惫的坐在沙发上,手机里放着的是曾经他在音乐会上独奏的视频。
他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这么一份角度奇怪画质极低的视频。
江彦词起身走到钢琴旁边,他手指轻轻划过琴键,斯坦威的音质一如既往的好,即便他已经有八年没再碰过它了。
这是妈妈在他七岁生日送的,他一直都很宝贝,自从妈妈去世之后,这架钢琴上落了一层一层的灰。
他没有资格再碰。
江彦词一看到这架钢琴就会想起小时候,妈妈温柔的抱着自己坐在凳子上。
她说,“小词,练琴得坐正,脊背要挺直,手型放标准,你这样有气无力的可不行哦。”
“我们小词是钢琴神童,长大后一定会把那些妈妈没有拿过的奖都拿个遍。”
他顶着贺从宜儿子的身份出生,自学琴开始,就参加各种比赛拿了无数次奖,被称为钢琴神童,甚至还有人预言他会代替母亲取得钢琴界最高奖项。
可是练琴太枯燥,他不喜欢天天坐在椅子上,他手会酸,背会痛。
他常常会练不好,也常常找理由躲着她。
妈妈从没怪过他,她会说,“小词啊,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钢琴就和妈妈说,虽然妈妈是钢琴家,但是儿子可以是画家运动员甚至可以是普通人。”
“你是我的儿子,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只是在这之前要和妈妈说一声,妈妈一定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她温柔,善解人意。
因为她太好了,江彦词一度以为这种好是会一直存在的。
以至于在他放弃在钢琴方面发展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落寞。
以至于那天去云昌机场的时候,没有发现她那满是漏洞的谎言。
他十八岁前过的太顺风顺水,所以老天爷硬是要拿走一些东西来惩罚他,惩罚他不珍惜眼前人,要他看着自己爱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要他每天都活在后悔之中。
视频里正在播放着曲目最高潮的地方,江彦词伸手尝试着弹了几个键。
指法错了......
节奏错了......
甚至连音都是错的。
他早就忘了这首曲子应该怎么去弹。
视频里的那个少年永远是不可一世的样子,而他却拥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江彦词翻着那本已经泛黄的琴谱,一页一页的找,终于在折痕最深的那一页翻到了——
《克罗地亚狂想曲》
是贺从宜的成名作,也是他曾经练的最好的一首曲子,熟悉到他每个音符都会背。
可是现在......怎么就忘记了呢。
他缓缓坐下,克服心里的痛苦,看着琴谱上的符号笨拙又熟练的弹着。
不知道过多久。
直到终于可以磕磕绊绊顺下来,熟悉的声音像是冲破多年的禁锢一般,回荡在他的耳畔,那些零碎的记忆一点点回温。
窗外晚风吹过,那本琴谱簌簌翻动着,一直翻到最后一页。
那上面,贺从宜用娟秀的笔迹写着——
“我的小词,要天天开心。”
这句话下面,是七岁的江彦词用铅笔画的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他甚至连贺从宜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没能实现。
他跪坐在钢琴边上,无力的倒在地板上。
吊灯有些刺眼,江彦词伸手捂住眼睛,指缝间有泪流下。
作者有话说:
有些坎只能自己越过去,谁帮都没有用
不过有一说一,爱的礼赞小提琴曲和克罗地亚狂想曲真的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