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叔都搬出去了,那、那他住哪儿啊?不会还跟着宁大叔住,还要一起上学罢?
看林平送完御医折回来了,贾琏忙从窗前溜回椅子上坐好,还捧了茶假装正喝。
林平进来,也当不知道他有小动作,笑道:“琏二爷请跟我来。”
贾琏深呼吸,跟在林平后面进入内室。
林平把他带到老爷床前,说一声:“琏二爷到了。”便让开。
林如海睁开眼睛,指了指床边方才御医坐过的椅子:“坐罢。”
贾琏行了礼直起身,才要坐下,看清了林如海的样子,吓得一个趔趄,声音都变了:“林姑父?”
天爷!
林姑父怎么瘦得这个样儿了?
他上回来的时候,林姑父看着就像三十出头的人,和十几年前都没怎么变,那叫一个风姿不凡、清气逼人,他自认也算生得好了,还是不如林姑父的一半。
这才短短两年,林姑父真就病重得要、要……
林如海微微一笑:“先坐。”
贾琏扶着扶手,慢慢坐下了。
林平亲自给他上了茶,他忙欠身谢过。
林如海道:“你出去罢。”
林平一礼,退后几步,静悄悄出去了。
贾琏这才发现屋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林姑父两个了。
他进来半日,一句实在的话都没听见,不但原本的疑问没解,还新添了许多疑惑,整个人云里雾里,脑袋里一团糊涂,见林姑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他实在忍不住了,问:“姑父,您这病究竟是因何而起,御医们是怎么说的?”
林如海:“这些话不必再问,只看天意罢了。”他问:“老太太又派了你来,是有什么话带给我?”
贾琏忙道:“老太太说,让姑父安心养病,万一着实不……”他卡住了,不知怎么把这话往下说。
林如海却问:“若我着实不好了,怎么样?”
贾琏只得说:“万一……林妹妹还有老太太,只管把贾家当自家一样,不会委屈了她的。”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是玉儿的亲外祖母,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两年也辛苦老太太照管玉儿,玉儿每回来信,都说和舅舅家的姊妹们极好,老太太、她舅母、嫂子们也很疼她。她琏二嫂子待她和亲妹妹一样。”
贾琏放松下来,笑道:“不是我当着姑父邀功,实在是老太太待林妹妹比亲孙女还亲,也就只有宝兄弟比得上了。凤丫头别的敢不精心,唯独在林妹妹的事上用心到二十分。”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想送宝玉来这里读书,我怕他淘气,不肯静心,让他先按我的时间学几个月。他学得怎么样了?”
这也正是老太太吩咐过他的话,贾琏忙道:“老太太让二叔日日亲自看着宝兄弟读书呢,我出来之前,宝兄弟已经把姑父让读的书读到第二本《大学》了。”
林如海点头笑叹:“我与存周也十年未见了。”
贾琏便忙说些贾政的近况。
林如海耐心听罢,感叹几句,又问:“你父亲近来如何?”
想到贾赦让他干的事,贾琏不由心中发虚,应答慢了一拍,也不敢再看林如海的眼睛:“我父亲一切都好,也让我好生服侍姑父养病、照看林妹妹呢。”
林如海笑道:“恩侯兄年纪渐长……”
他没把话说尽,贾琏却听懂了,不禁更加脸热。
父亲好奢华、好金银、好享乐,于做官做人上差了二叔不少,从前与林姑父的关系也不过平平,别说方才的话是他现编出来的,就算真是父亲说的,也不是出自真心,不过是想要姑夫的钱罢了。
林如海笑道:“罢了,你今日才来,先去歇着罢,改日再和你说话。你上回过来住的房子还有,我让林平送你过去。”
他这回是自己来的,没带凤丫头,林姑父怎么不让他住在府里?
那若林姑父哪日有个不好,府门一关,岂不被别人占了先机?
贾琏忙道:“若我住到外头去,往来服侍姑父也太不方便。就是姑父有什么话吩咐我,我也怕赶不及。不知宁世叔住在何处?我还是跟着宁世叔住就是了。”
林如海笑道:“上回是我看你性子浮躁,连读的书学的礼都忘了,才叫你住进来方便上学。你并不用考秀才举人,我家的先生也要辞馆了,没人教你,你住在外面还方便些。去罢。”
贾琏还想求,看林如海十分疲惫,已经闭上了眼睛,怕弄巧成拙,也不好再说了,只得出去,由林平怎么安置他。
但贾琏前脚还没出院门,林如海已经睁开了眼睛。
“罗同知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出来一见?”他对着西墙轻声问。
虽然宁安华能把林黛玉眼泪中的本源灵力提取出来,再灌注回她体内,但灵体本源的神秘之处,连她在末世时都没有了解透彻,她也从没见过灵体本源看似毫无损伤,却会不断流逝灵力的情况,所以,她还是使劲浑身解数,哄着林黛玉尽快止了泪。
她还记得什么“还泪”之说。万一是真的,可能不管她怎么做,黛玉的眼泪流够一定数量就会死呢?
于公理,她是黛玉的继母,有责任抚养继女健康长大。于情分,她确实喜欢黛玉。于私心,她不希望黛玉的夭折会对她和宁家的名声造成什么损伤,或者带来什么麻烦。所以还是让黛玉从现在开始就少哭,最好再也不哭的好。
把最后一丝灵力注回黛玉身体里,宁安华笑道:“你先去洗澡换身衣裳,再吃饭歇一歇,我亲自带你去见你父亲,好不好?正好咱们商量了,一起给你弟弟取个好名字。”
林黛玉问:“害父亲的人可伏法了?”
宁安华笑道:“陛下不会委屈了你父亲的,你放心罢。”
仪鸾卫没调动官兵,只四五十个人,把甄家暗关了一个月,外面一点风声都不知道——或者说,不敢知道。他们虽然不能对甄家的主子们用刑,对下人却不会手软。
偶尔有几个仪鸾卫在金陵扬州两地轮班,宁安华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气。
檀衣正好从后院回来,又带着林黛玉过去了。
宁安华放心檀衣办事,便让人去看林如海和贾琏谈完了没有。
去林如海那里的人还没回来,菊露先一脸怒色的进来了:“太太,江姨娘说想给太太请安,还问她能不能见大姑娘。”
大姑娘才回来,江姨娘要弄什么事?还是说她不放心太太会对大姑娘好,是想出来查验查验?
宁安华却没生气,也没觉得意外。
自除夕那日有人偷听菊影和杨洗砚说话后,她让人盯了西北院半年,只见有两个婆子不断给里面送消息,却没见有人谋划什么,到现在半年多了,也该跳出来了。
她问:“只有江姨娘想出来?李姨娘呢?”
菊露说:“只有江姨娘。”
宁安华笑道:“传我的话,就说大姑娘才到家,还没歇口气,也还没见老爷呢,没空见别人。尊卑有别,没有叫姑娘迁就姨娘的理。江姨娘有事,也不用来给我请安了,让李姨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