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姨娘的面色微微红了红,绿凝急忙淡然一笑,道:“这念奴娇原本便非我中原之酒,三姨娘不知道,也是难免。它毕竟不似女儿红般家喻户晓。”
“哦?”凝香转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向容颜,道,“那可否请嫂嫂说说这念奴娇的来历呢?”
“这……”绿凝沉吟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洛瑾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绿凝在看自己,洛瑾转过头,目光不期与绿凝相遇。
为什么,此刻,自己会看向洛瑾?是因为,在这肉身的潜意识之中,便觉得这洛瑾方才是这一家之主?还是,因为这三姨娘毕竟是洛瑾的长辈,在征求他的意见?
而那洛瑾的目光里,则减了几许深沉,淡淡地涌上一层令绿凝亦说不出的微妙神采。是,在鼓励自己说下去么?绿凝犹疑着,望着洛瑾。
“颜儿,你便说与我听听。”郑老太君催促道,“昨儿瑾儿也是只说了一两句,你说来,我给你们评评哪个说得好。”
闻听老太君这样说,绿凝倒也只得继续说下去了。她淡淡一笑,道:“我如何能比侯爷说得好来?只不过是卖弄一下我知道的罢了。”
顿了顿,又道:“想我中原的女儿红,乃是家有女儿之家,在女儿出生之时便藏于自家树下的好酒,经陈年之酿,历经十几年方才酿出如是芬芳美酒。待到女儿出嫁的这一天启坛,清香四溢,飘满街巷。这念奴娇,乃是边塞将士之妻,在丈夫与情人出征之时便埋于家中树下的好酒。日日盼,夜夜盼,唯愿良人早归还,一同开启瓫中好酒,重温旧时柔情。所以,在原女儿红乃是清冽甘甜,若少女初妆,待嫁的青春欲语还羞。而这念奴娇,却是深年佳酿,若相思成缕,寸寸断肠。你道是,这少女出嫁,一十八载,而丈夫出征,又何止一十八载?更有甚,又何有归期?所以那边塞的念奴娇,乃是愈久愈醇,却愈久便愈相思。传说,饮了女儿红可以姻缘如期,而饮了这念奴娇的人,则都会相思圆满的。”
绿凝这一席话,说得在场之人无不唏嘘兴叹,连绿凝自己都禁不住陷入了一种相思之中。将士驻守边关,与佳人两两相隔,那份相思,会有多长?如何能不令人心疼。而那些个日日夜夜相思的妻子,都将此思念酿成如是美酒,感怀如此情感,还没饮,心已经醉了。
“嫂嫂果然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果真见多识广。”凝香轻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凝香的话方才让绿凝从那阵难过的思绪里缓过神来,她抬头,对上凝香的眼,笑道,“我刚才便说了,不过是在大家伙儿的面前卖弄我的所知罢了。”
说着,又转向洛瑾,道:“若是说这些典故,倒本应是侯爷最是知晓了。侯爷这几年驻守边关,可是为我华南王朝立下了不少汉马功劳。”
此言一出,绿凝便攸地感觉到了失言。若换成是绿凝本身的身份,倒是可以用此种语气对洛瑾大加赞扬,然而此时已然绝非彼时,作为洛瑾的发妻,本不应参与政事,更如何能用那种语气来评价洛瑾?可是想要改口,已然来不及了。
洛瑾转头,深邃的眼眸望住绿凝,那双眼睛太过深邃太过深远,婉若海洋般幽远,让你看不清它的尽头。又好像洞悉一切般,犀利沉稳,让绿凝心中陡地一沉。
“嫂嫂,你倒是顽皮,”洛枫在一旁哈哈大笑,“上回皇上所说的话,你竟还记得?连口气也模仿得好像。”
皇上曾说过的?
绿凝诧异地转过头去看洛枫,却见这洛枫正一只胳膊支在桌上,轻抚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绿凝。
“瞧这话儿说的,”干坐在一旁的三姨娘清咳了一声,沉声道,“想皇上是何等的尊贵,能够大驾光临我侯爷府自然是至高无上的荣誉,皇上的话都是金口玉言。我等哪个能忘?”
“是,三姨娘说得极是。”迟采青亦急忙点头应是。
四姨娘却只是拿了一柄扇子轻轻摇着,垂下眼帘,闷声不语。而洛凝香则颇有不屑地将唇微微地撇了撇。
“要说,那些边塞的将士们,倒也着实是令人敬佩,他们的妻子也着实令人心疼。”许久,郑老太君方才幽幽地叹息一声。
“老祖宗,保家卫国,替君主分忧,原本就是我等七尺男儿的本份。”洛瑾见郑老太君触动了心弦,便沉声笑道,“老太君不必难过才是。”
“也罢,”郑老太君这才收敛了难过之情,点头道,“我们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