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一载,谁都知道绿凝与洛瑾并不曾圆房,这已然是侯府的一大怪事和笑谈。容颜自然知道那是对于一个女人而已最不能容忍之事,今日映雪便是故意在此时提及的。至于圆房之说,还是前段时间才有的,尚不知众人可曾相信。这会子,偏又挑起那子嗣之事,足见她的用意。
“如此说,容颜还要多谢妹妹一直记挂在心上。”绿凝笑着点头,“从前都道妹妹是个明理知是的,今儿见了,却也是古道热肠的。难得妹妹如此惦念此事,容颜自当与侯爷一并多谢妹妹了。”
如此不动声色的较量,绿凝的脸上始终有微笑如一,并且绿凝将自己与洛瑾摆在一处去谢郑映雪,倒令那郑映雪的心里升起了十二分的不痛快。
“如此说,我倒还真听说‘法华寺’中供有送子观音,很是灵验,”四姨娘笑着说道,“此番,颜儿倒是应该好好地上柱香,早日为侯府添柱香火才是正理。”
“是呢是呢,”那郑映雪的母亲珍姨娘也算明些事理,当下脸儿上已然因为自己女儿的言行有几分挂不住了,她暗自给郑映雪递了个眼色,然后又笑着对绿凝说道,“想我们颜儿也是个有福之人,待我们去好好拜拜,老祖宗您就可四世同堂喽。”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出了声来,绿凝的脸立刻涨得红了,但在座之人,虽然脸上都挂着笑容,心思却各异。迟采青与映雪的眼睛却齐齐地盯向绿凝,神色里尽是不快与恨意;那三姨娘亦是满腹心事,若有所思。那洛凝香自是欢喜地看着热闹,洛枫,则是一脸的深不可测。
如是晚餐,便在一些女人七嘴八舌的笑谈里散了。绿凝今儿算吃了两顿酒,不免觉得有几分头疼,回了房里,自是洗了脸便晕晕然躺在床上。这才想起,洛瑾到了此时却并不曾回来。想着今日在“红馆”也算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行刺皇上的曲回国人会不会有余党当是他们首先考虑的问题。如此说来,那苏尔丹的处境岂不是亦有些危险了?
绿凝这样想着,便扶着床塌想要坐起身来,然而刚欲坐起,便又泄了气。
不是说再不理旁人的闲事了么?如今却为何又想要理这些闲事做甚么,那苏尔丹的死活与自己又是何干?便是管,自己还能管甚么?
这样着,绿凝便又泄气地重新躺了下来。
眼前,却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永嘉帝的脸庞。他……他的一切都似乎不曾改变,那么骄傲,那么狂放,那么的不可一世。骄阳般高高在上,不容人侵犯一丝一毫他的权威。
而今,换另外一双眼睛去看他,从此,便再无干系了吧?绿凝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长夜漫漫,无法入眠的,却大有人在。
这三姨娘辗转反侧,却终还是睡个不着的,她起身披了衣裳,自房中行至院儿里,站在树下瞧着那天上的明月,心里犹自不知在想些甚么。攸地,却听得不远处的厢房里似是有甚动静。
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摇动的声音,这声音起起落落,时快时慢,甚是古怪。
三姨娘心下狐疑,便朝着那声音的来源悄然走过去。
竖起耳朵听听,那似乎是从洛枫的房里传来的。枫儿?三姨娘愣了愣,这么晚了,他在弄些甚么古怪?这样想着,便快步走了过去。
却听得那洛枫紧闭的房门之中传来似是震动的声响,其间还有洛枫的呻吟之声。
“啊……”那婉若痛苦的颤抖声音让三姨娘唬了一跳。莫不是,夜里被梦魇住了?三姨娘到底还是疼惜自己的儿子,竟是连门也不敲的,径自推门便入,口里还唤道:“枫儿,你怎么了?”
却只听得一声女子尖叫响彻屋中,紧接着,便是好一通的巴掌声响。
却只一会子,一切便又都回归于平静了。
夜色依旧漫漫,三姨娘披着袍子,坐在案边的八仙椅上,面色苍白,连嘴唇都跟着颤抖起来。
而洛枫,则站在床塌边上,不紧不慢地将衣裳一件件罩在自己那修长而俊美的年轻身体之上,婉若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三姨娘的声音亦是颤抖,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亏得我先前还一直替你想着你的出路,想着我们母子未来还曾有几分出路。这几年,我为了人的事,操碎了心,流尽了泪,你却竟是这样回报我的?”
洛枫穿着衣服的手顿了一顿,继而嘴唇轻挑,微笑道:“我们母子好歹也是在侯爷,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三姨娘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嗔怒道,“在侯府就能衣食无忧上一辈子不成?你尽知做些苟且之事,以为这世间,只凭着你那漂亮的脸蛋便都得了了?”
“娘,”洛枫很认真地转过头,看着三姨娘道,“我又岂止只是脸蛋生得漂亮而已?”
“你!”三姨娘猛地站起来,扬手就是一巴掌,“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洛枫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那白皙的面上便攸地红了半边。他依旧保持着方才侧过头去的姿势,许久,那俊美的面上才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