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次妃去世没多久,后院又有一个姬妾有孕,晔王的欢喜彻底冲散了白事带来的压抑,离去的女人仿佛水过无痕,再也无人提及。
艳阳天,外头正热,柔姬沿着遮阴的走廊来到清滟院。
寄娘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看到她来连忙停笔:“外头很热吧,快坐下吃个冰碗,晚点我要去书房所以只能这时候找你了。”
柔姬斜着身子在榻上坐下,捧着冰碗舀了一勺,冰爽清凉从口腔顺到腹中,额头的汗都仿佛收了一收。
她看着四周满当当的冰盆感慨:“难怪都要争宠,这日子顿时不一样了。”
寄娘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是热茶,上头还冒着气儿。
柔姬想到她的身子,又叹了一声。
“这王府的东西都是王爷的,想要得到一些什么,必然要付出什么,其实都是平等的。”
柔姬想想也是:“就如我现在没有这些身外之物,但收获了宁静。”
寄娘说:“如果给你一些权力,你愿意舍弃这份宁静吗?”
柔姬抬眼看过来:“你这话——”
寄娘也不拐弯抹角,直言:“我如今手上的事情很多,后院这个摊子反而是小事了。王爷把后院交给我是觉得我公正不徇私,也不会使那些糟污的手段,我呢,从本心而言,不愿为难任何一个人,这世道,咱们女子活在哪里不难呢?”
柔姬点头:“你管家后,日子的确清净很多,像我这种影子一样的人,吃喝用度都没人克扣,怎么,听你的意思,你不打算管了?”
寄娘望着她:“管,只不过没时间事无巨细地管了,所以想找一个帮手。”
柔姬放下手心里的冰碗,诧异地点点自己:“我?”
寄娘笑:“人生在世,日日只能在一个院子里吃喝睡,还是很枯燥无聊的,给自己找点事做,会不会有点意趣?”
柔姬双手放在腿上,轻轻摩挲着,心动又犹豫。
“只是正经管家,不使从前王妃之流的手段,我也会对你有所要求和监督,你可以考虑几天,决定了回复我。”
柔姬听到这话反而安心了,抬头说:“我愿意,你想让我管哪一块?”
寄娘笑了,吩咐绿玉:“去将我准备好的账本钥匙拿来。”
送走柔姬,寄娘又马不停蹄去了内书房,书房桌上堆着一摊子公文,她一份一份阅读、做笔记、处理,直到天黑了,晔王回来。
“王爷的公文今晚就能处理完,这一叠您可以先看起来;我打算五天后去京郊一趟,明面上准备办一场文会,暗里筹办暗察处;后院这块,今天提拔了柔姬,把琐碎的事情交给她代为处理,您看如何?”
晔王听她安排得条条是道,摆手:“照你说的办。”但兴致并不高,脸上没什么笑影儿。
寄娘看看他脸色:“今天皇上又斥责了?”
自从被贤王摆了一道“贪污军饷”的事情后,晔王在皇帝那里的受宠程度逐渐递减,贤王则越来越受宠。
很多人都猜测,皇帝这些年不断支持嫡庶之论,就是为了立嫡。
晔王也在猜测,所以越猜测越心急,越猜测越心慌。
“父皇的偏心越来越明晃晃。”晔王愤愤不平。
寄娘不知道皇帝到底什么心思,但是父子反目才是最好的戏码,她不仅不会劝和还会反着分析:“其实,王爷有没有想过,嫡庶之论愈演愈烈,皇上虽然对王爷更加宠爱,但这件事上从没想过王爷受到的影响。”
晔王眉目染上戾气:“不错,他从没想过我有多尴尬。”
寄娘小心试探:“会不会……从没想过让王爷……登上那个……宠爱是宠爱,但……”
晔王握紧拳头,这是非常合理的推测,也是他一直担忧不敢直面的问题。
“你尽快把暗察处准备起来!”晔王深吸一口气,面上闪过狠色,“这等大事,可由不得他想不想。”
寄娘低声应诺。
“王爷累了吧,要不去歇一会儿,我新调配了一些安神香,公文我先处理着,要是有着急的事再喊您。”
晔王瞧了一眼桌上的信件折子,想了想,问:“今天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你把摘出来的东西给我看看。”
寄娘说:“不如王爷躺着,我把需要您过目的要事念给您听?”
晔王的确累,原本还想坚持处理完公事,听她这么一说觉得不错,没抵抗住诱惑:“行,把你的香顺便也点了,之前那个解酒的很不错。”
点上安神香,寄娘拿着记下来的要事一件一件请示,才说了三件,晔王就发出了酣睡的呼噜声。
寄娘停下,喊了几声“王爷”,呼声半点没停,她放下折子起身离开。
接下来几天,寄娘从旁帮助柔姬接手一部分事宜,帮晔王处理掉一些日常公文,丰富自己对朝中百官的认知,又写了一张请帖,邀请桔山、乐章等人参加她即将在京郊举办的棋社。
办完这些事,她以准备棋社的名义,出门前往京郊园子。
出发之前,晔王似想起施牧这人,问她:“那个鸿胪寺的公子,施牧,你觉得如何?”
寄娘斟酌着说:“身怀大才,但深而不露又似乎闲云野鹤,暂时看不出他的底在哪,所求为何?”
晔王对施牧有些想法:“你试探一下,能不能为我所用?”
寄娘应下:“那我这次也请他一起来参加棋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