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就在眼前,收拾好一应物什,趁着玉霜查漏补缺的功夫,赵明枝回了一趟东厢。
一向很乖的弟弟赵弘,这回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黏着怎么都不肯让她走。
赵明枝哄了一会,同他道:“今夜杨中丞同吕参政轮值,外头也有墨香在,一旦有事……”
赵弘认真地道:“我就喊墨香去叫人。”
赵明枝点头,轻声道:“阿姐出门一趟,要过一阵子才回来,你好生吃饭睡觉,等身体好些了,骑射功夫也要跟着学起来,另有功课,全不能落下,待我回来检查。”
赵弘强忍着眼泪,抱着赵明枝的胳膊好一会,才把她的手放开,又小声道:“弘儿这就睡啦。”
语毕,果然闭上了眼。
赵明枝坐在床侧,伸出手去,摸了摸弟弟的脸,终于站起身来。
然而这一回才出内厢,就见得一人双目通红,偏头站在门边。
却是墨香。
她见得赵明枝终于出来,把眼泪一抹,问道:“姑娘,我在你心中,竟不如玉霜吗?”
赵明枝心中叹气,却知此事早晚要来,只得道:“莫要胡说。”
墨香哽咽问道:“那为甚玉霜能同姑娘一道北行,独撇下我一人在此……”
赵明枝上前两步,与她只隔着半步之距,却是缓声道:“弘儿不过八岁,旁人不知,你竟不知我吗?今次远行,短则月余,要是不顺三两月也未必能回来,留他一人,我如何能放心?”
“虽如此……”她说到此处,从来能言善辩,渐渐默然无声。
虽如此,为什么是她走我留?
这样的话,墨香看着赵明枝略显疲态的面容,怎么都说不出来。
在旁人面前的三公主,一向从容不迫,半点惫累也不露,只有到了她们这些自己人面前才能放松一二。
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叫她再来分心?
然而赵明枝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墨香的不平。
她轻声道:“蔡州此地人心复杂,势如累卵,陛下的饮食起居,无一不要紧盯着,若论灵巧机变、心细胆大,除你之外,我想不出旁人,也放心不下旁人。”
这句话语气温柔,可其中的分量,又是那样重。
墨香原本那等不足为外人道的“患不均”之心,莫名就被这一句话全然抚平了,心道:玉霜虽然好,可留守蔡州之任,放眼望去,确实除我之外再无半个人选。
只是自得之后,又生惭愧:殿下如此推心置腹,我能跟而随之已是天幸,行事再要小气扭捏,又怎对得起她。
思及此处,墨香脸上一热,心中更是满志踌躇,诺声道:“蔡州有婢子在,殿下只放手行事便是,不必操心。”
……
亥时将至,赵明枝随当日发出的急脚替一齐出了园子。
中书政令紧急,发出时不能怜惜跑马脚力。
趁着玉霜去牵马的时候,赵明枝用布条一道道缠住手心,却听得身后一道低低人声。
“殿下。”
她转头一看,只见一盏宫灯之后,一人身着斗篷,朝她递了一个圆长布包。
那声音熟悉,分明是吕贤章。
然而对方并未多言,将布包送出,只躬身行礼,便退了回去。
一时园中落锁,玉霜也将马匹牵来。
赵明枝翻身上马,挽缰回头,只见宫灯明暗跳动,园门终于掩锁,目光所及,一片黑暗。
而她收入怀中那个布包触之柔软,重量却轻,当中不知装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