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得景灵宫,那殿门已然破烂,唯剩几片半扇半扇的木头耷拉着,从外头都能瞧见里头一塌糊涂。
那黄门急道:“殿下小心。”
口中说着,当先上前,将那若有似无的门一推。
只听令人牙酸的“吱呀呀”声响,剩得小半扇门应声而开,果然有不少灰尘乱起,扑得四处尘飞土荡的,甚至还有几根蛛丝当中扯断,半吊不吊的。
那黄门也顾不得呛鼻,忙进去收拾起来。
赵明枝稍等一会,也随之而入。
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见得其中情况,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景灵宫中本来摆的自太祖以来所有帝后图像,此时被烧得一副不剩,便是供奉素果鲜花的木台也被烧成焦炭。
因无人力,也无人收拾,更无人运走,远远来看,实在凄惨可怜。
赵明枝上前几步,原地拜了几下,复才叹一口气,对那老黄门道:“使人去叫都知过来。”
不多时,另有一名黄门匆匆跨门而入,进来先行礼问安,一见其中模样,面上难掩慌忙,忙道:“是下官失职,景灵宫如此样貌,竟不晓得重修重造……”
赵明枝摆手道:“此事并不怪你。”
这话一出,对方明显松了口气,却还是道:“是下官疏忽……”
赵明枝道:“眼下宫中无人无力,不单如此,所有御容全数损毁,便是宫殿修好,御容一日不请回,与其余宫殿便无半点不同,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能将事推到你头上。”
那黄门不知怎的,听到此处,一双眼睛竟隐隐泛泪,只低头束手。
赵明枝又道:“事虽已如此,宫中到底不能少了供奉之处,且不说再行修造处所,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只先说紧要的——你且拟奏一份,明日送往蔡州,请御驾随行画师将列位帝后御容摹绘送来。”
她顿一顿,才道:“另有当今圣上御容——御驾虽已移步蔡州,此处也当至少有画像一幅,请两府商议,择最近吉时差急脚递送来。”
对面黄门一一领命。
赵明枝嘱咐完毕,也不再多留,等转身行出门口,待要回首再看,此时平地忽起一阵风,将那几扇门窗刮得忽开忽闭,砰砰声响,殿中却又空荡荡的,那风穿堂而过,寂寥得很。
她站定良久,长长吁一口气,一时将双目闭了,心中不带停地许了许多愿,又顿首拜了三下,再不多留,回睿思殿而去。
才进内殿,等换了衣衫,赵明枝才有空喘口气,她简单吃过一顿,正要休整,却听外头有人来报说吕贤章求见。
而对方一进门,果然问的便是景灵宫之事。
“微臣得了宫中传信,说是明日要用急脚递……”他站在下首,语气中带几分迟疑,“听闻殿下欲要迎回列位先皇御容,此事自然极好,于情、于理、于法、于孝,乃至于陛下治国,俱有裨益,只是眼下城中人手亟缺,尤其熟工老匠不是随驾南迁,便是随军北上,若要重修景灵宫……”
赵明枝轻轻咳了一声,道:“多谢参政提点,但今次我只欲请御容回京,暂无新修宫殿打算。”
吕贤章先还惊愕,随即便作恍然,复又道:“殿下特还向蔡州请要陛下御容图像,此举也是为安抚城中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