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对方却不像他担心的那样,而是继续背手而立,也不催促,更不接话,只良久沉默。
……
众人的担心不是多余。
几乎没有给多少反应的时间,白马、酸枣几县便次第来信回报辖内见得狄兵前哨。
彼处地界至于京城,快马只有大半日路程。
而不等京城做出反应,真正作为大晋中枢的蔡州更是连消息都未必来得及收到,更有敌袭消息传来。
赵明枝早有准备,自然不觉得意外,只是周遭宫人、黄门虽说不能得知最新消息,但一日日听得城中传闻,也无一不人心惶惶。
就在这等风雨飘摇之际,吕贤章果然再度进宫又行劝说,赵明枝几番设法,再说了立场,表明态度,对方全不放弃。
“前一向不过假想,本以为前线能多做支应,至少可以牵制一二,可这几日消息眼见不对——裴节度出面调兵,按理手头当有七八千之数,中途遇上狄兵时多有对战,大小不论,凡有记录的,臣这几日仔细比对点数,先还胜负六四,而后转为胜四负六,至于前日,胜算只有三分……”
“时日短短,便做如此败退,又能支撑几时?”
吕贤章一面说,一面躬身行了一礼,又道:“臣已然奏报朝廷,请蔡州着精锐禁卫前来护驾,可狄兵又怎会干等?殿下千金之躯,万不可垂堂而坐,眼下城中兵力尚算完备,不如……”
他话音未落,殿外便有黄门前来报信,只说银台司得了急件。
于是吕贤章立时住嘴。
等到黄门奏报送入,赵明枝先做拆看,竟是兴仁府发来的奏报,言说节度使裴雍领兵与狄人先锋对战,五千精锐对上四千狄兵,于定陶县中僵持两日,最终战败,眼下兵卒溃散,百姓彷徨无依,各地县镇难当抵御,急求朝中援兵。
她先行看完,使人递送给吕贤章,又自行拆看其余。
后头则是济阴,宛亭几处县镇所发,其中内容各异,有说大晋一溃涂地的,也有说败退兵卒还能勉强维持阵仗,稍作拖延的,但无论哪一处,俱都说前线战败,无人能挡狄兵之势。
不只如此,除却兴仁府回信,银台司送来的还有裴雍奏章,里头对此次败仗倒是避重就轻,做了简单解释,只说本来以逸待劳,对上狄人尚占上风,奈何左翼是半路调用兵卒,被狄兵一冲,还未被靠得多近便掉头逃跑,多次拦阻无用,只能以刀斧阻隔,谁知激起军中哗变,才有此回败相。
解释之外,竟无一句承诺,更无请罪,只说自己必当竭尽全力拦阻狄兵,又催要粮秣辎重。
两人先后将来信看完,吕贤章当即上前道:“殿下,兴仁府已然至于如此地步,万不能再做拖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时正该舍下其余……”
他顿了顿,看着手中奏章,眼神难掩慌乱,只才过一时,便又平复下来,仅在声音里剩有几分咬牙切齿意味:“狄人力强,今次南侵未尝逢败,裴雍从前何等张扬,当真遇得狄贼,竟也只会败退……”
“此人根基不在京畿两路,作用有限,又不知其真正心思,不可尽信……”
赵明枝倒是平静,只问道:“京中粮秣、辎重备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