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表面看来,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卑微讨好,可事实摆在眼前,她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他像只宠物一样,没有渴望自由的权利,被她肆意占有,践踏尊严。
宠物要是太闹腾了,也会遭到主人的厌烦。
以寓言的性子忍无可忍时必定会动一了百了的心思。
如今看来,她没有做绝,想来是不愿意他脱离她的掌控。
可是凭什么呢?
他本来应该有更广阔灿烂的天地啊。
寓期甚至想过,不如真的随着梦境定格,死在她面前好了……
不知她是否真的会像表面看上去这样,一旦失去了他,便会痛不欲生。
还是说。
她只是一个随心所欲又冷酷无情的掌控者,在他消失后,难过几日便又恢复从前,直到再次遇到下一个感兴趣的宠物。
总之,如今他赌赢了,胜算过半。
寓期“怎么不可能呢?你比我更加明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我都不知道梦境定格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可能!”
她修长的大掌死死捏着寓期的肩膀,仿佛要将他骨头捏碎了一般,猩红的眸子中透着暴戾。
“你是我创造的,只能由我掌控!”
寓期不言。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和正常的人类一样拥有轮回,毕竟他的生命是由一枚小小的芯片主宰。
但这些都无所谓。
他听到了她掷地有声中暗藏的恐慌。
沉默蔓延。
好久后,寓言说“我带你出去。”
“怎么出去?”
如果一开始寓言就能把寓期带出去,早就离开了。
寓期也是在察觉这里是梦境后,才推测出来。
这个梦境和以往不同。
以往的梦境,只要陷入梦境的人察觉出这是梦境而非现实,便能够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而那天他察觉这里是梦境,却始终没有从这里离开。
寓期便推测,必须得他心里有想要离开的,才能够破掉梦境。
但那时离开也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进入另一个囚笼。
对寓期来说意义不大,还不如赌一把。
寓言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一开始他将寓期到梦境中,也是因为梦境中除了她们两人没有其他人,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地方。
当时她想着到梦境定格前,就带寓期出去。
却没想到时间要到了,能够出去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期间她想了无数办法,第一时间便去找了造梦鬼,花了很长时间才将那神出鬼没的东西抓到。
可那却是一个没有灵智的未知生物,只会肆意使用自己的能力,而不会掌控。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破坏梦境。
可寓言无法掌控梦境被破坏后的走向,她不敢赌。
但到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寓言将寓期抱起,向外走去。
寓期神色微动,“你要做什么?”
“我们离开。”
从房间出来后,这么久寓期第一次看到光,他闭了会儿刺痛的眼睛,再睁开时,寓言已经带他来到了外面。
他身上穿着纯白的睡衣,上面血迹斑斑,却不是他的血。
源头是她,她一条胳膊上全是血。
那本日记上记载,她们拥有自愈的能力,可自愈需要死气,使用死气会吸引游虫。
他在上一个梦境中看到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如今明白,她在自己身上进行的各种实验和使用的药剂,是用来改变自己的体质。
她似乎同样厌恶自己的不死之身,所以从来没有主动吸取过死气,反而往身体里打入各种药剂,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人类。
所以这么久的伤迟迟没有愈合,就这么让自己疼着。
头顶的天阴沉沉的,一团团乌云全部聚集在上空。
四周全部是静止的,梦境已经在渐渐定格了。
她的脸色比起他似乎更加苍白。
寓期的脸靠在寓言肩膀上,眼神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眸中倒映出一片荒芜的景象。
不知她做了什么,从四面八方升腾起无数的黑气,全部朝寓言涌过来,钻进她的身体内。
寓期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仿佛能通过云层看到一层浅白色的薄膜。
打破它,就能出去!
她不知是真的这么认为着,还是在自欺欺人。
寓言吻了吻寓期的额头,“我带你出去。”
她一抬手,几缕大腿粗的黑雾拧成一股朝上空飞去,裹挟着毁灭一切的磅礴气势。
那股黑雾狰狞得仿佛一头怪物。
而那死气,会影响人的心绪。
寓期眸光颤动,神色隐隐浮现几分崩溃,双手不自觉地捂上心脏,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人十分痛苦。
那是一种,只要还活着就会感到痛苦的绝望感。
怪不得,怪不得她们一个个都那么渴望死亡。
“轰——”
死气撞上屏障,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寓期脸色煞白,“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纯白的衣裳染了红。
那股死气撞上屏障便消散了,屏障并未碎掉。
寓言留了手,因为不知道最后结果怎样,所以只使用了最小的力量。
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后果。
寓期身上的气息肉眼可见的弱了几分。
寓言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寓期,撑着他背后的手是抖的,另一只手擦着他下巴上的血,“你宁愿死,都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那你呢?”少年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大口喘着气,似鸦羽般的浓密睫毛微微垂下,气若游丝。
宁愿看着他死,也不愿意放过他吗……
寓期衣服里藏了一枚薄薄的刀片,这是他早之前为了有备无患藏起来的。
那股绝望依旧充斥着他的内心,他竭力抵抗才忍住没有拿出那枚刀片自我了结。
可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少年瞳孔灰暗得没有一丝亮光,痛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身体内像是住了两个人。
一个在说,既然活的这么痛苦,为什么不通过死亡来获取解脱呢?
而另一个声音是他的本能,在说要拼尽一切活下去,只要活着什么都会好起来。
寓期身子发颤,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寓言的手腕,声音艰涩得仿佛被一团棉絮堵着,乞求道“放、放过我,放过我……”
寓言这才察觉不对,他看着少年如灰色玻璃般没有生机的眼眸。
这个眼神和当初的西娅一模一样。
寓言睫毛颤抖,一点点从少年手中抽出手腕,唇瓣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好,我放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