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郡王看着甄嬛的面容,觉得她像纯元,又不像纯元,若是纯元,今日断不会说这样的话,只会劝他谨言慎行。
心里一软,果郡王眉眼垂顺下来:“如此清丽之花,实在不愿冠之与薄命之言。莞贵人见解独到,是小王狭隘了。”他笑道,“天家富贵之夜,贵人和小王避世于此,倒显得不合时宜了。”
甄嬛抿唇一笑:“我一向短视,眼前只见小小夕颜而已。”
果郡王微愣,转而轻笑出声:“莞贵人集宠爱于一身,果然是七窍玲珑心。但小王还是要提醒贵人一句,集宠于一身,亦会集怨于一身,小王不忍看贵人身陷困局。”
“多谢王爷。”甄嬛避开果郡王的多情目,俯身一礼。
果郡王复又说道:“有时小王亦会庆幸自己不是帝王,不必权衡六宫利弊。此生所愿,只求得一位心上人相伴一生,不求娇妻美妾如云。”见甄嬛轻笑,又说道,“小王私下以为,若真心对待一人,必定要对其爱护有加,不要使其心伤一丝一毫。”
甄嬛心头微微触动,有些东西似要破土而出,她猛地醒过神来,压下神思:“果如王爷所言,乃是将来十七福晋之幸。”
见她不为所动,果郡王倒有些诧异了,向来没有女子能拒绝他这一番话,她倒是特殊。
“王爷今日所言,对我实有裨益。出来许久,先告辞了。”甄嬛巧笑谢过果郡王,遂转身离开。
“上次唐突贵人,实非允礼所愿。”果郡王眼中浮起一丝兴味,嘴里却依旧礼致彬彬,“温宜公主生辰那日,正是额娘当年入宫之时,小王回想旧事,一时不能自持,失仪了。”
甄嬛眼眸一闪,心头宽松了两分,见状也收下了此番好意:“不知王爷说的是何时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果郡王一笑:“是,我也不记得了。”
甄嬛回眸,与他相视一笑,这件事情就像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永远被埋藏了下去。
七夕夜宴匆匆落幕在温宜公主吐奶的消息里,华妃亲力亲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三四天,依旧不见好转。
这日,安陵容正在勤政殿侍驾,便说起这事来。
“皇上,臣妾听闻前几日温宜公主一直身体不适,今日可好些了?”安陵容给皇上舀了一碗莲子百合羹递过去,关切地问道。
皇上正忧心于此,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勺就放到了一边:“华妃昨日来报,说温宜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已经见好了,可是今早朕还是听见温宜哭闹的声音。”他死死皱着眉,“这群太医也是无用,连个孩子也看不好,硬是拖了这么多天。”
安陵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软语而道:“臣妾说句不该的,华妃娘娘也不太会照顾孩子。吐奶本是婴儿常有之事,可温宜公主如此反复,若说是暑热,清凉殿是圆明园里最凉爽的地方了,再怎么也不该吐奶如此频繁才是。先前曹贵人亲自照顾公主的时候,皇上可从未听过温宜吐奶。”
“你是说,华妃照顾温宜不尽心吗?”皇上抬眸看向安陵容,眼神凌厉。
察觉到这是皇上生气的前兆,安陵容稳了稳心绪,慢慢说道:“华妃娘娘明艳动人,心中怕是皇上占的份量最重,她虽是疼爱温宜,但梳妆打扮这些总不及曹贵人那般朴素,处处以公主为重。人心本就长得偏,华妃娘娘只是更看重皇上罢了。”
闻言,皇上缓了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见皇上略有思索,安陵容又说道:“皇上为何不提一提曹贵人的位分呢?她如今抚养着公主,着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按规矩,宫里能够将阿哥公主抚养在身边的只有妃位以上,便是嫔位也不行,只能送去阿哥所,更不要说区区贵人了。
“皇后说,曹贵人家世不显,又不曾诞下皇子,若是位分太高,怕是后宫难以服众。”皇上原本在温宜满周岁的时候就想过这个事情,他宠爱温宜,连带着也对生母曹贵人多几分情谊,但听皇后这般说,便也做罢了。
安陵容微微一怔,垂眸道:“臣妾也是家世卑微,却能得封贵人,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感念皇上。”
皇上却是笑了,伸手邀她坐到身边来:“朕的容儿不会一直家世卑微,你父亲很好,朕刚提了他为松阳县令,他就做出了一番成绩。入夏以来,各地多报干旱,唯有江浙一早就做了安排,农桑长势极好,是你父亲进言献策才有了这一番布置和准备。朕有意再提调你父亲,若表现好,日后之事也都说不准。”
安陵容面露惊讶,连忙谢过皇上。
“你今日也提醒了朕,曹贵人位分不高,温宜养在她身边确实不妥。”皇上沉思半晌,“华妃,也不妥。”
“说到养孩子,自是皇后娘娘最妥当。”安陵容靠在皇上身旁说。
皇上想了想,还是摇头:“皇后正照顾着夏常在,再多个温宜怕是太累着她了。”
安陵容微微垂下眼眸,轻声说来:“皇上,其实也并非一定要将温宜养到别人身边才行,曹贵人自生下温宜后,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论疼爱,满宫里都没有人能比得上她这位生母,臣妾想着,若是公主离了曹贵人,怕也是要受怕好些时日的。”
听到安陵容说“疼爱”二字,皇上忽的想起周岁宴时,端妃看温宜的眼神:“端妃也很疼爱温宜,那日还将自己的陪嫁送给温宜当生辰礼。”
“端妃娘娘?”安陵容面上露出一分惊讶,“臣妾记得,端妃娘娘身子不怎么好,一直养病来着。”
皇上却是越想越觉得满意,不住地点头:“正是了,端妃身子不好,温宜记在她的名下,不过是抬一抬身份,日常照顾还是由曹贵人负责。”
正说到此处,苏培盛进来通传,说是曹贵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