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王后接过刀,颤抖着拔出刀鞘,只见此刀长三尺二寸,状如龙纹,隐隐有光华浮动,只看一眼,就知绝非凡品,惊呼“这就是传闻中的龙鳞刀?”段王后并未有见过此刀,但是当时司马睿称帝后,加封刘琨为侍中、太尉,并赐他龙鳞刀,此事天下皆知,段王后自然也有所听闻。据说这是三国时曹丕所造九把宝刀之一,因其刀纹“状如龙纹”,而名之曰龙鳞。又曰:龙有逆鳞,触之则怒。司马睿将此刀赐予刘琨,犹如尚方宝剑,让他总领北部大权,遇事可以先斩后奏,一时恩宠无限,风光无限。
“他没有死,刘琨死后,世子刘群带着一些刘氏宗亲投奔段末柸,后来一直在段氏为官。只是晋帝想要接他们回晋国,为兄看晋国并不太平,舍不得他们离开,所以对外一直说他们与刘琨一起遇害。可惜今年战败后,他们与我段氏其他宗亲,官员一起被赵军俘获,如今也陷在赵国了,恐怕现在也凶多吉少了。”看着段王后秋水般的眸子渐渐转寒,渐有怒意,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话,慌忙道,“为兄所言句句属实,他一直在辽西为官,若非被赵将麻秋抓获,为兄早把他带过来了。当时赵军兵锋太盛,为兄自己的家眷尚且都被抓获,实在也无力保全他,让他失去了安身之所,为兄至今惭愧不已。”然后从枕头下取出一把刀,“不知这把刀你是否认得?这是御赐的宝刀,刘琨临终前让人带给了世子刘群,今年赵国围攻令支前,刘群托人刀给我,里面有他的亲笔信。”
“刘群?还还活着?他不是和刘司空一起被杀了吗?他在哪里?”段王后美丽的凤眸闪烁着希翼的光芒。
“我说了怕你也不信,开始我也误会了兄长,所以在部族内乱的时候袖手旁观,并没有帮助王兄,直到后来见到了刘琨世子刘群,才知道另有隐情。”
“说下去。”段王后表面波澜不起,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当初刘琨与段匹磾盟有盟约:“自今日既盟之後,皆尽忠竭节,以剪夷二寇。有加难於磾,琨必救。加难於琨,磾亦如之。缱卷齐契,披布胸怀。书公金石,藏於王府。有渝此盟,亡其宗族,俾坠军旅,无其遗育。”后来段匹磾却听信谗言,杀了刘琨及子侄。之后原先依附于他的晋人大多投奔段末柸,慕容部更是离他而去,导致辽西段部的势力大减,不久之后段匹磾被赵国俘获。后来段匹磾试图反抗羯胡。事败后,他与其弟段文鸯还有其他宗族人全部被杀。刘琨生前威望很高中原将士百姓都很爱戴他,被段匹磾杀后无人不怨恨与他,大失民心,等待段匹磾被杀,都说这是他背信弃义,滥杀忠良的报应。
“自然是有,但是当时我只是边境守将,并不知此间种种变故,也是后来继承大位后才得知的,你远在燕国,自然是不知的。时人都说王兄后来的遭遇是报应,却不知这都是别人的污蔑罢,可惜王兄都死了还要背上这样的千古骂名,不仅世人不理解,连自己的亲人都误会。”
“难道还另有隐情不成?”段王后柳眉微挑,“我记得你当初并不在令支。”这首“胡姬年十五”是晋国大都督刘琨以自己为原型所做,刘琨初为晋国名士,金谷二十四友中最年轻的的,后来晋室南渡后留在北方,都督北方诸军事,不仅军功卓著,还工于诗赋,颇有文名,通晓音律,善吹胡笳,在威望颇高,时人都十分仰慕,自己也不例外,为了一睹刘琨风采,甚至多次不顾身份,跑到酒垆,可惜不久自己就嫁给了慕容皝。太兴元年刘琨被兄长段匹磾听信谗言,将刘琨下狱,后来自称奉皇帝诏旨将刘琨缢杀,子侄四人同时遇害,这成了段王后心中永远的痛,也无可奈何,只能无人时默默吟诵“胡姬年十五”缅怀一二。
“这首‘胡姬年十五’果然是为你而作。可怜我们辽西这么多同族在你眼里比不得一个他。”段辽摇头苦笑“阿萝,他死后,你一直怨恨王兄,甚至厌恶我们辽西宗族,可曾想过王兄一向对司马氏忠心耿耿,对晋国大将礼敬有加,即使后来被赵国俘获后,虽然被石勒许以高官厚禄,依然常常身著晋朝朝服,持晋节,游说附近的豪强以及投降的段氏鲜卑反抗羯胡,至死方休。王兄对司马氏的忠诚,莫说我们夷狄,就是中原士族大夫也望尘莫及,岂会杀害晋将,自断手足?”
“不得已的苦衷?谁没有苦衷?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轻易许下誓言,背信弃义,早晚要得报应的,死的晚报应在自身,死得早报应在子孙,怪的了谁?”
“阿萝,当初王兄固然对不住祝你,但身在其位,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他们已经离世多年,子女也都不得善终,人死万事休,你就不要计较了。”
“兄长说笑了,阿萝生在辽西,长在辽西,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岂能忘怀。”
“花将面自许,人共影相怜。回头堪百万,价重为时年。”段辽不紧不慢的吟诵完,看着一脸焦急之色的段王后,轻笑道,“我因为你忘了生养自己的故土了,原来辽西的事情你还记得。”
“你们都退下。”段王后再难保持平静,挥退了左右,疾走到段辽床前,“你怎么会知道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