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灵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师兄问自己话,登时被当场捉住似的,一颗心“扑扑”跳得飞快。口中学着燕儿师姐教的礼节说话,心里却忐忑不定,生怕出错。
好在沐皓天并未多想,笑着说道:
“婧灵,说话不必这么拘束,今后都是一家人了,直接喊我沐师兄吧。”
又加一句:
“小胖小壮,你们也是一样。”
姐弟三人齐声道:
“是!沐师兄。”
说完相视而笑。
刚才轮番喊了三人,沐皓天对他们的名字很是好奇——为何姐姐有个正经的名字王婧灵,两个弟弟却直接被叫做王小胖、王小壮?
后问起,才得知姐弟三人依次差了一岁,在姐姐出生的时候,村里还有位教书先生会帮忙取名,但是到了小胖出生的那一年,这位先生却突然失踪了,因此小胖小壮都是爹娘随口叫的。
乡村人家贫苦,胖和壮的名儿已是极好的寓意。而且神奇的是,小胖小壮从小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父母失踪后更是时常挨饿,却逐渐长得人如其名,一个身胖一个体壮。
聊着姐弟三人的名字典故,大家都不由笑了起来,雨燕再绘声绘色地讲些奇闻趣事,几人谈天说地,彼此都熟稔了不少。
如此其乐融融,一行人进了小镇,只见家家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光景。
然而时下早已过了年关,不知喜从何来?
几人正在奇怪,霍然听见一声震耳锣响,紧跟着有一人大喊:
“除魔英雄回来啦!除魔英雄回来啦!”
叮呤咣啷一串响动,屋舍里头灯影摇晃,脚步声、欢呼声、筷子落地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小孩的叫声,迭声交响。
顷刻之间,街头巷尾,一盏又一盏灯笼接连亮起,辉光粲烂,白昼俨然;门口窗口,一个又一个脑袋冒将出来,隔空热议,指点端详。
沐皓天诧然惊异,望双姝也是一脸迷茫,忽发现正前方的大道人头攒动,集若潮流。
定睛一看,但见数十人簇拥着一位长须飘飘、红光满面的中年道士,浩浩荡荡行来。
那道士顶戴紫巾冠,手执一柄银缕拂尘,龙行虎步,如踏春风,行进间衣衫飘飞鼓舞,神采奕奕。
纵是方外高士、山中神仙,也不过如此。
沐皓天一见到此人,一下子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手抱额,大感头疼。
双姝见状,在边上掩嘴偷笑。
婧灵姐弟仨却被这阵仗给震住了,直楞楞看着那人,眼中满是崇拜之色。
那中年道士行到一半停了步,离着沐皓天等人还有数丈,一群拥趸唰啦啦跟着停下,场上鸦雀无声。
道士收甩拂尘于臂弯,挺身而立,面露微笑,温声说道:
“徒儿顺利除魔归来,可喜可贺。”
这般虚头巴脑大张旗鼓,不是他那厚脸皮老不羞的师父沐鼎真又有何人?
沐皓天满脸黑线,硬着头皮向前走两步,行礼答道:
“多亏师父教导有方,此番进山虽历尽辛苦,但幸不辱命,已成功将鬼童除去。”
沐鼎真还没接话,边上已起了欢呼,一传十,十传百,人群外围的奔走相告。
须臾间,家家户户敲锣打鼓、躁动欢呼,年关时剩下的炮仗也间或被点燃炸响。大街小巷人们蜂拥如浪,围聚瞻仰;整个小镇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除魔英雄神威盖世,鼎真大仙法力无边!”
人群中不知谁起了个头,接着就跟排练好似的,人人面红耳赤并声呐喊,交叠震响,直如鼎沸。
一声声神威盖世、法力无边的口号中,沐鼎真捻须微笑,紫冠轻摇,内心得意已极,面上却仍是清癯淡泊的得道高士模样。
沐皓天初时尴尬无比,但目视灯火辉煌,耳听震天号响,时间久了也不禁气血上脑,体感飘然,心眩而神迷。
飘忽之际,有几个镇上主事的上来接引,他本人、师父沐鼎真、连带双姝和姐弟仨,被一窝人拥着向前走去。
正享受众星捧月,如痴如醉,脑海之中突然涌现出一段晦涩经文,心自一惊,“四九玄功”第一层气海生莲的法诀历历分明。想到自己既得机缘,并决心修道,烟火贪嗔乃是大忌!
他身子一震,额头冷汗滚滚落下,神智一片澄清。
心中又不由惊异:这“四九玄功”当真玄奇,才刚刚开始修习,却已然能在无形之中影响自己。
周遭众人雀跃喧嚣依旧,灯火辉煌依旧。
但沐皓天心如止水,飘然不再,只默默体会着镇民们重拾生计的喜悦、真心实意的感激,此行的艰难苦痛冰消瓦解,心里头满是温暖之意。
片刻之后,众人来到设在小镇祠堂的宴会厅,将贵宾们请上主桌,由本镇的官绅作陪。
入席时沐皓天想起一事,往身侧靠了靠,悄悄地问:
“师父,你事先怎么知道我已顺利除去鬼童?”
他有些不可思议,师父怎么能未卜先知?提前让人准备了庆祝。
沐鼎真的脸上依然挂带温笑,低声答道:
“我根本不知。”
沐皓天一口清茶喷出,仰面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