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广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眼睛神采奕奕地说,“不然,你去学校再问问。看这事儿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如果是他们想要钱,那就不是个问题。”
李颖子嘻嘻地笑着,她觉得爸爸好像旧社会买官求荣的商人,满口答应去学校了解一下。
第二天这么一问,李颖子突然对父亲的人生洞察力充满了崇敬,系主任和副校长俩人热情招待了李颖子,各种关怀鼓励的废话说了四十分钟之后,开始透露出学校方方面面都需要资金的小内幕,特别是学校图书馆,容量已经跟不上学生扩张的速度了,扩建升级这哪样不需要钱。李颖子听的认认真真,到最后简明扼要地说,“那我让我爸哪天来看看吧,他一直很热心咱们学校的建设和发展”
系主任和副校长顿时眉眼舒展而芬芳,“那好哇!我们求之不得呢!对了,你毕业的事情不要烦,学校自会安排的!”
夏清胳膊打着石膏回家在家休养,母亲上次去学校大闹一场无果,臊眉搭眼的,哥哥眼瞅着家里又拥挤起来,心烦意乱,天天指桑骂槐,说话夹枪带棒,夏清并不理会,只是给他没有好脸色。机车厂老师傅夏清爸爸已快退休,每天出门前依然要穿戴整齐,把略微稀疏的头发用廉价的发胶抹个光亮顺滑。夏清妈说,这叫驴粪蛋,表面光。人们看到夏清爸的时候,常常说他像电视剧四世同堂里的冠先生,也或许,那冠先生本就是他的人生楷模。那勉强的讲究,浮在脸上的算计,眯缝着眼睛窥视一切的猥琐。夏清爸这辈子的辉煌都停留在年轻的岁月里。那时他瘦长的身躯,扎到极致的牛皮带,张口就来的空话大道理,打架却极其凶狠,这让他在一众少年群体里颇为有领导权威,街道里凡是家里有点家资的,女儿有些美貌的,都逃不过他的骚扰,砸窗户放火,对邻居拳打脚踢,无所不能,直到后来,极度膨胀的他拿皮带扣猛砸一个老主任的后脑,造成对方失血过多而死亡,他有些害怕,亦听说主任那个当兵的儿子不久之后回返家,心里实在害怕,连夜逃跑到现在的城市,当上了一名普通工人,结婚,安家,生子。一晃都30多年了,他起初是心怀畏惧的,这种梦魇他也只能诉说给夏清妈,俩人战战兢兢,每天不沾荤腥,素饭素菜,且三不五常地跑到寺庙祷告菩萨保佑全家平平安安,心之诚让不知真相的人非常敬佩,只有夫妻俩知道,这种至诚才能减轻内心隐藏的恐惧。所以长期以来,夏清爸处理任何事情都是点到为止,保持低调,但并不代表他不用心机。他看着夏清一天天在家呆着,吃喝用度只增不减。内心当然很是急迫,但是他保持着多年来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优秀品质,只在头脑中默默盘算着怎么能摆平这件事。思考了一个礼拜,他和夏清母亲统一思路,决定还是找学校,医药费学校是不会再报了,但是工作岗位可以安排一个给夏清啊,在学校工作体面,收入又稳定,将来嫁人也是个条件高度,再没有比这个主意更四角齐全的了。于是,夏清爸也没跟夏清商量,拎个有些年头的皮包就前往华侨大学,或许是校领导见识过夏清妈的撒泼威力,也或者是想早早了事,居然很痛快就答应了。但是基于夏清大学四年成绩一般,四级还没通过,当老师是没戏了,只能安排一个行政类的,经过商议,学校图书馆一个老员工即将退休,夏清正好顶了这个缺儿。夏清爸将这件事办的堪称完美,一路心花怒放地哼着小曲,到小卖铺咬咬牙还买了一瓶二锅头,摇头晃脑地回家去了。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夏清竟然不同意!这让夏清爸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七拐八拐探寻女儿的心思,知道夏清还是向往商务新区那种白领生活,他并不急着相劝,只是抿着小酒,幽幽地说,“你不用推,你想干啥,就先试试,不行了,这条路还管用。爸这一辈子,啥没见过?啥人有啥命,清清楚楚,我先不说你的命,你自己先去闯荡,头破血流了再想想爸的话有没有道理!”说完仰脖把小酒灌下,咂着嘴吃了一块臭豆腐,心满意足地沉浸在自己的英明神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