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调转云头,径往东北而去。越得伏龙河,雨势弥凶,直如天河泻落,又是阴寒销骨,浸之则生疠病。赫月本忧雨祸覆广,今见所虑成真,亦是无可奈何。途中偶见凡民落难,必落而施援,再听民间风谣,皆言黎抗王暴行无道,遭引天怒,施降鬼洪祸水。其害非止毁田淹舍,更有人言曾见水覆茔地,浮骨漂尸,竟有死而复生者,皆半身露于水上,呼引活人来助。若有生人近之相救,则遭其噬拽,溺水而毙,半日乃出,便与前者共立水中,再招活人前来。如此人鬼难分,诸民唯图自救,不敢涉险。
赫月闻之骇异,再问个中详情,方知此雨诸般怪诞。譬如积洪之处,常有大物潜游,其体庞直追鲸象,而不知源头。其物隐伏波中,不露真容,每逢潮起,则乘势毁屋决坝,迫近生人。凡落其左近者,俱沉水下,不见尸身。又有淋雨者背生脓疮,急病不起。家人以刀剜疮,却成一巨口,大如斗盆,嘈嘈怪歌,闻者皆丧心魂,入水自没。
诸民本居凡世,罕睹仙灵,而今番大劫,方信鬼神之说,俱言乃黎王之过。赫月本甚哀之,却见所救者多得欢喜,慨曰:“今虽不幸,可与暴君偕亡!”心中益恸,乃伤暴政逾洪,民生多艰,暗忖曰:“我自闭门修道,不知世间惨酷,方令天子行此大逆。掌教师兄既知天命,何故不加劝阻?”不觉暗生疑窦,又自答曰:“想是闭府修行,未察天数,方才耽了监世之责。”便不复思此事。
如此一路行去,断续救得千人,方至青都地界。却看玉畿山耸立地中,擎如天柱,上生青云,倾覆万丈,尽将外头妖雨挡去。方圆百里之内,竹莲曼生,清风涤尘,纵有斜雨侵来,亦化甘露琼浆。
赫月见之而喜,曰:“必是掌教师兄手段。”方将诸民放下云头,嘱曰:“此乃我师兄道场,料来无受祸水之害,你等且先在此修养。切记小心,勿出山界。”再三叮咛,见得诸民安分,方才独往苍莨宫去。
她初到山前,守门童子即来接引,稽首曰:“今奉掌教法旨来迎,幸见师叔祖无恙归来。”
赫月问曰:“今逢妖雨大洪,宫中可自安好?”
童子答曰:“俱如往矣,未见生变。倒是濯缨山洗瑕洞出得一人,今在掌教座前,正候师叔祖相谈。”
赫月骤闻此言,愕曰:“竟是朱杨师叔遣出门人?何故与我相谈?”
童子曰:“我亦不知,唯奉令尔。”
赫月知他一介守门童儿,既非亲传,亦不掌鉴,自是道行低微,想来问亦无用。当下且将满心愁怀收拾,颔首曰:“我同你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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