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在乎他手里那朵花?”
“不,我要杀了他。”
罗彬瀚脱口而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这句话听起来一点也不生气或者激动,那简直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而如果那真的发生了,他现在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猫盯着他,沉思着。然后它站起身来,跳到罗彬瀚的肩膀上。这突然的重量让罗彬瀚马上滑落了一小截,但紧接着硬糖墙壁就开始扭曲。白骨似的糖枝从墙中冒出来,堪堪让罗彬瀚撑住自己。
“什么鬼?”罗彬瀚抓着白骨枝说。
“闭嘴。”黑猫说,“只有威尔才能在梦境里随心所欲。我必须完全地集中精神。”
它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沉闷紧绷,活像一个人在咬着牙说话。罗彬瀚赶紧抓着树枝往上攀爬。世界看起来和刚才变得有些不同,可具体在哪儿他却说不上来。
夜空中的阴云鬼祟地打着旋,像在掩饰天空深处的某种活物。风声又细又尖,如同孩童的阴魂在哭泣。冰糖塔上的灯光冷森森地绽放着,宛如灵堂前高悬的白纸灯笼。罗彬瀚参加过亲戚的开吊仪式,觉得自己仿佛正站在一堵顶天立地的灵堂正门前。
“冻结”就站在堂顶上。看起来还不打算走开。
他爬上墙顶。对着几十米外的冰糖塔瞪眼。黑猫狠辣无情地挠了他的后颈一爪。
“抓住钩子。”黑猫说。
有一会儿子罗彬瀚不知道它在说什么鬼话,直到他感到某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一下下打在他的背上。他回过头,看到一只血迹斑斑的锈黑铁钩在他面前晃荡。铁钩的顶部连接着锁链,一直向上延伸。罗彬瀚仰头朝上看,发现锁链的尽头消失在苍白如银的满月中央。
他抓住铁钩,掌心里充满粘糊滑腻的触感。
“血?”他质疑道。
“这钩子曾经穿过威尔的胸口。”黑猫说,“别多问。抓紧。”
铁钩猛然上升。罗彬瀚在吼叫中飞了出去。从天而降的锁链急剧收紧,把他一下吊上半空,像个完全失控的溜溜球那样甩向冰糖塔。这过程中他感到自己随时都会脱手,然后横飞着撞向大地。他死死抓着铁钩,恨不得让它把手腕捅个对穿,但冰糖塔上的周温行却越来越近。
他径直飞向人狼,近得能望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平静,自然,还有点目睹奇观的好笑。是啊,他在心里想,你可有得看了。
周温行往后退步,跳到冰糖塔中段的一处挑檐上。罗彬瀚目测自己将在他上方十米处被塔檐捅烂肚子,只好拼尽全力扭动身体,让背部撞在粗砺的塔身雕饰上。他听到窗花破碎时发出的吱嘎乱响,但最后还是成功在窗台边缘站稳。
“别松开钩子!”挂在他肩头的黑猫警告道,“你不是完全在梦里。现实能伤害到你的身体。你掉下去,我可不一定来得及弄出点什么。”
罗宾汉抓牢天钩,然后低下头观察下方。他首先看到无边无际的地面,笼罩在一层似有若无的黑色薄烟里,仿佛阴世在对他张开怀抱。再朝上一点才是仰头望着他的周温行。
“不习惯高处吗?”周温行笑着说,“看到地面的时候,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吧?”
“蓝鹊在哪里?”罗彬瀚冷冷地问。
周温行又开始往下面的塔檐跳。罗彬瀚从衣袋里掏出刀,抓住铁钩荡了下去。他在空中默念咒语,让弯刀上燃烧起幽蓝的仙子火。
悬天的铁钩粗暴甩动,先把他往塔外荡出百米,然后重重砸向周温行的脸。周温行轻跳避开,和刀刃的火焰边缘擦肩而过。他在和罗彬瀚错身的瞬间轻轻摇头,用手臂挂住下方的塔檐。
“你是没法杀掉我的。”他说,“在哥哥纠正错误以前,我可以说是不死的。就算是玄虹之玉也做不到。”
他松开手臂,朝着塔下的糖城街道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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