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并没听完那段完整的谈话。他大约在整场对话的中段便被法克请了出去。那到底是因为该让他旁听的部分已经结束,又或者那两名争论者的冲突风险过高,他无法做出判断。事实上他就连自己出席的部分都不见得听全了。当他走出包间,像幽灵般阴沉鬼祟地飘到观众席最末端时,伊登与演员们已然不见踪影。只有寂静号的成员们还在那儿等待。雅莱丽伽把两条腿翘起来,直直伸在过道上,悠闲得像在晒沙滩浴。星期八站在腿旁仰头瞧她,她也打量着星期八的新造型。罗彬瀚故意把那头金发盘得和雅莱丽伽相似,使得她们在这一刻看来简直像对母女。
没人能否认这画面有多可爱,然而作为贡献者的罗彬瀚却无心欣赏。他阴惨惨地走近观众席,自始至终没有吭上一声,就连莫莫罗热情的问候也不曾驱散他周身的险恶。最后他在雅莱丽伽旁边坐下,直勾勾地盯着那厚幕掩盖的舞台。
“我刚听说少爷有个妹妹。”他目不转睛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船长提到过一次。”雅莱丽伽说。
“那他和他老妹的关系怎么样?”
“他们很少见面。船长一直生活在他母亲的故居。”
罗彬瀚没再说下去,没问荆璜愿意为他鲜少见面的血亲做多少事。他没忘记法克的提醒,绝不在没有法术与梦境保护的地方提起僬侥国统治者的失踪。但他疑心雅莱丽伽早已猜到,毕竟她是如此地了解荆璜。
他知道她和荆璜之间一定还发生过许多他从未知晓,甚至都无从想象的故事。他旁边就站着一桩在旁人眼里没准惊天动地的秘密,一台挂着防丢失铃铛的许愿机。当他没见到雅莱丽伽时,他多想把每一件事都问得清清楚楚,然而此刻她就坐在他身边,随时触手可及,他发现自己竟然并不那么想追根究底。雅莱丽伽的神情里仿佛暗藏着他童年曾经划船前往的那片山湖,在他一无所知地回忆时总是美的。
如果荆璜瞒了他什么事,他不禁想,雅莱丽伽会是知情者吗?
“什么是自终止?”他漫无边际地问。
“类似于自杀。”
罗彬瀚捏着扶手的指头松开了。他带着点诧异地望向雅莱丽伽:“类似?”
“无远的每个成员都是设计的结果。”雅莱丽伽说,“当他们诞生时带有任务……那会根据后续的学习和测验调整,但总的来说他们必须投入使用,只要他们不被彻底地消灭。衰老和疾病对他们的妨害很少,每一个都能运作长久。在那过程中,他们的思想与情绪状态受到基地系统监测,以防他们产生不利于基地的倾向性。”
“就像死秩派那样?”
“那是一部分。”
“那是杀别人的一部分。”罗彬瀚替她总结道,“那么杀自己的危险是什么?社会氛围?”
“那是浪费资源。”
罗彬瀚没有笑。他耐心地等着雅莱丽伽继续说话,解释她干嘛要开这种怪没意思的玩笑。雅莱丽伽斜望了他一眼,她也没有笑。
“每一个成员在投入使用前要花费大量的资源和时间。”她说,“微子的适配性,蓝图的独特性,岗位的协调。如果一个成员被基地认为不再合适任何岗位,他将被取消权限,剥夺微子后进行脑部封存,那是‘强制终止’。”
“但那不是被杀死?”
“他们没有死刑。”
罗彬瀚耸耸肩。他不知道这是否真的值得褒扬。“那么我猜,”他接着说,“‘自终止’就是你认为自己不适合任何岗位,你主动想丢掉所有的工作和资源,然后把脑袋封进罐头里?”
“那是一种。基地会更容易通过这一种请求。”
“另一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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