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护士骗病人感情的事。”罗彬瀚严肃地说,“你可得小心那些虎背熊腰的男护士,他们都特别会装老实。”
俞晓绒朝他丢了一颗腰果。她现在准头是越来越好了,罗彬瀚只能煞有介事地告诫她不要浪费粮食。
“我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他起身合上电脑,“这一周估计都不行。”
“你的公司快倒闭了?”
“审计组今天就进场了。我总得去招呼招呼呀。”
他提前半小时下了楼。这天的天气很晴朗,罗嘉扬又还没到,他便走到小区里闲逛一会儿。晨风还算凉爽,有股栀子花的甜香,爬墙月季红得发紫,如火如荼,像栏杆上爆开的大团烟花,他的心情也好极了,丝毫不为今天要接待审计团队的事而烦恼。其实领头人是泠蕃多年的老朋友,他不过就是去走个过场罢了——请几位老师吃吃饭,送点事先安排好的礼物,再说几句展望前景当然场面话,今天的任务便结束了。至于明天呢?明天有明天的事。他在心里把这周的日子一段一段切割,一直推算到周日和石颀去医院。据说她母亲最近一次化疗的效果很不错,人显得有精神。她好像已从石颀的姨母那儿知道了他的存在,不过也只知道他的姓氏和长相而已。还要提前买点探望病人的礼物,这方面他最好先跟石颀打听打听。
再没有别的什么事叫他发愁了。刘玲发来的那封邮件描述了那么多悲惨或可怕的事,他却反而觉得轻松了些。那些资料里展示的内容与日常生活是如此遥远,就像是在地摊杂志里读到的三流惊悚故事。外人是难以在这类故事里感到真正的恐惧的,因为它和自己的生活完完全全就是两码事。它反倒通过这种虚假和陌生的恐吓给人以安全感。
在小区门口,罗彬瀚遇到了一群趴着晒太阳的野猫。它们都是这小区的常客,被好几个人固定喂养着。有个住在他隔壁楼的年轻人就经常来喂这些猫,跟罗彬瀚聊过几次天。他是宠物医院的兽医,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最大的爱好就是将吃过他东西的流浪猫送上手术台。在此人的无私热爱之下,好几个年头过去了,这小区的野猫数量几乎是不增不减。罗彬瀚在无聊时也曾幻想,要是大饥荒时期的病人白吃医生一口饭就得被绝育,他们究竟会不会承情——不过要是对象是周雨,这问题就简单多了,吃周雨的一口饭可能还不如活活饿死。
这些野猫并没对丧失的东西表示出多大伤感。它们全都毛皮润泽,肥得简直令人垂涎,其中最胖的橘猫就是“卡门”。当罗彬瀚走到它旁边,用皮鞋尖拱推它的脑袋时,它只不情不愿地眯着眼瞧瞧他,身体却依然四仰八叉地躺着,一点都不见动弹。
“瘫痪啦?”罗彬瀚说,伸手去揪它的后颈,强迫它从地上站起来。它只站了两秒,然后顺势往旁边一倒,尾巴很不高兴地大幅度甩动着。罗彬瀚认为它的肥胖已到了威胁健康的程度。这小区里没有中大型的流浪犬, 因此它们没有什么竞争者,也不大爱玩闹。如果有人跟它们甩甩逗猫棒可能会好些吧。接着他又想不知道石颀是否喜欢宠物。她似乎是更喜欢安静的人,因此猫可能比狗好些,乌龟还要比猫好些。她会害怕蜥蜴吗?他也说不好,她反正是不怕虫子的,蟑螂和老鼠也见惯了。这些都可以今后再说。
他在卡门肥滚滚肉嘟嘟的肚子上摸了一把。“你可小心被人下了锅呀。”猫傻乎乎地拿爪子拍他,但他早已走开了。他在地下停车场跟罗嘉扬碰头,对方依然是那副阴鸷的神气,但什么也没说。这一个月来他都安分守己,没让罗彬瀚挑出什么大错来。绳套正在稳稳地收紧,罗彬瀚开始考虑是否要给罗嘉扬派点更重要的活——他的义务当然不止是让罗嘉扬当一辈子司机,他叔婶的期望是“培养一个男子汉”。要达成这种目标,罗彬瀚寻思他怎么着也得用绳套勒死七八个罗嘉扬才成。
“你那帮朋友最近怎么样?”等信号灯时他随口问,“还在联系?”
“没。”罗嘉扬冷冰冰地说。罗彬瀚已经去检查过他的屋子,抽湿机效果不错,环境也算是能住人了。他就当罗嘉扬这阵子说的都是真话。
“你今天到我办公室里等着吧。”罗彬瀚说,“我们中午可能还要出去吃顿饭,我办公室里还有几盒烟和茶叶,你走的时候自己拿一半,其中一半再送去伱父母那儿。”
罗嘉扬没应声,但也没反对。绿灯很快就亮了,接下来的路程全都畅通无阻,这天一切都是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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