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嘉扬带着东西出去以后,罗彬瀚又坐回桌前戴上耳机。
“你看到了?”他闷闷不乐地说。
“我不评价您的私事,先生。”
“你反正是没这种烦恼。”罗彬瀚说,接着他竟然听见李理笑了一声。
“这点上嘛,”她用相当奇特的语调说,“我记忆中的家人总爱说一句话:一树之果有酸有甜。”
“那你是酸还是甜啊?”罗彬瀚不怀好意地问。
“我个人认为,选择当一枚酸果子有趣多了,无利于人却有利于己。不过咱们说回来工作上来吧,先生,你弄到了些设备。”
“算不上好东西。”
“我们可以自己加以改装。”
其实这一点罗彬瀚早就想过了。他告诉李理那需要材料和技术人员,这两者他都有办法弄到,可是难免会让南明光知道。他也可以悄悄让罗嘉扬去办,因为工业园至今残留着过去的余影,那里的人最懂得怎么搞到一些处于灰色地带的东西。可这种玩意儿当然也是有限度的,他要是想装颗手榴弹出来,那些搞搞私人手工捞外快的店主是疯了才会替他干。而他要是想弄点更精细更复杂的科技品,他们也是做不出来的。那几个摄像头模组的焊点看着就颇为粗糙。
“但我可以。”李理说。
“这可不是有手就行的事。”罗彬瀚问,“而且你的手在哪儿呢?”
“您可以提供给我很多双手。”
“怎么说?”
“我假定您可以找到至少三家不同的工厂,按照图纸定制些私人零件吧?一些金属管、弹簧和不同尺寸的扳手——是为了筹办一家工业风格的酒吧。每一家工厂所负责制作的零件都完全独立,无法互相组装。”
“要是有图纸,这倒不难。”
“您碰巧还想买点子弹壳做店面装饰。当然,没有底火与火药,不过是挂在墙壁上的装饰品。”
“这也不难,”罗彬瀚说,“我还真见过这么干的。”
“那么接下来,您应当想买些鞭炮庆祝。而且,为了防止冷冻和灯光设备出意外,一家店里有柴油发电机、露营移动电源和电工材料也是合理的。”
“我猜这些在工业园那儿都买得到。”
“您在那儿租间屋子也不难吧?有一间可以独处的兴趣工房对于成年人的精神健康很有益。”
“行啊。”
“您不介意偶尔花一两个小时在里头做做简单的手工?就像按照教程装一个书柜那么简单。或者,如果有某些特定步骤实在太危险,我建议您把那个零件单独拿出去,找个专业的替您完成。我保证,如果每个人只被安排做一个步骤,他们是看不出整体效果的。”
“这些听起来倒是都做得到。”罗彬瀚说,“我想我扭几颗螺丝还没问题。”
“那么,”李理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已经制造出许多种枪械了。手枪或步枪都是一样的办法,先生。要是从鞭炮里提取的火药不足,您可以试试把它做成电击发的类型。我说手枪是为了举个例子,大部分构造简单而具有程序问题的设备都是这么办的。要是我们需要更复杂的东西——譬如说,芯片或放射性物质——我提议我们从国外购买。”
罗彬瀚有好一会儿没说话。“这合法吗?”他忍不住问。
“枪械?我想不。”
“我说是芯片和……你懂的。”
“那取决于种类。对于这事我也有一个建议:如果您想从海关弄一样不大合适的东西到手,那就把它分成许多个小任务,交给不同的人来做。而他们不必知道自己任务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快递会检查的。”
“是的,快递会检查。但也有许多种情况人们的短途旅行是不受检查的。我知道有一把古董椅子曾经以网友接力的方式被传递了五百公里,我们就可以采取类似的办法:在网上发布任务,让东西从一个城市的寄存箱去到另一个。或者,也许一位母亲会收到女儿的电话,请她去把一位朋友的赠礼放进寄存箱;而不久后一个计划骑行出游的人则收到他女友的请求,叫他去寄存箱把东西取出来,放到邻市的酒店柜台去——你看,东西就这样递走了。”
“这难道不更可疑吗?”
“如果故事编造得好就不会,先生。难道你不曾替熟人捎过待寄的包裹,却不检查它的最终去向吗?”
罗彬瀚仍然摇头。“这听起来怪荒唐的,想想这一趟需要多少巧合才能搞定。你得精准地知道所有当时用得上的人,还要把他们给组成一条完整运输路线。这些全都是时时变化的事,半点时间差错都不能出,任何人都不可能……”
他停住了,意识到自己正在说些什么。“你还真办得到。”
他开始仔仔细细地想这件事,逐渐明白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他谨慎地问,“我们成功运了些稀有物质进来,那是否意味着……”
“实际上制造工艺不算复杂。”李理自然地回答道,“正如我先前所说,先生,您是低估了我们所能动用的资源的。倘若方法得宜,我们并非毫无胜算。”
“我看出来了。”罗彬瀚说,他已经有点晕眩的感觉了,“你——你倒真是颗酸果子。”
“您现在这样想吗?”
“不针对你的原型,她可搞不出这样的事。”
李理又笑了。她的笑声总是压得很低,几乎只是气音。“这不过是些小巧把戏。”她说,“若想达成您的目标,恐怕我们还得玩得更高明一些。”
“但有一件事我们该是有默契的吧?”罗彬瀚克服着晕眩,“尽量避免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