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破罐子破摔把吃不下的全给了徐璈,放下碗看到同样端着一碗食不下咽的老太太,心头蹿起一股说不清的古怪。
老太太最近是真的很奇怪。
不过……
好像也没什么人在意?
那就无所谓了。
反正跟她没关系。
桑枝夏撇撇嘴,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去借着还未暗下去的天光,研究手边堆起来的各种记录。
试验田是单独开辟出来的,除了她全程都没人插手。
移栽来的野稻和买自不同地方的稻种分门别类,第一步的挂穗杂交已经完成。
若是可观测的实验设备充足,此时便可检测出杂交后的稻米品相和稻株的初始抗病性高低,然而时代背景限制,她手头什么辅助的工具都有不起,唯一用得上的就是一双眼睛。
要想实验步骤不出差错,她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法子,将每日稻田中微乎其微的变化仔细记载下来,整理后查缺补漏,查取不足设法补全。
做起正事儿桑枝夏的耳边逐渐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手中握着的笔在纸面上挪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闲聊的人注意到这边角落里的安静,话声逐渐变弱。
自徐家开始耕种以来,一直不能闲下来的只有桑枝夏。
家中耕地数百亩,稻苗青穗入目无边,每一处都有桑枝夏的身影。
自打进了徐家大门,桑枝夏一直没能停下来过。
徐璈收回翻涌的晦涩目光,许文秀怅然叹气。
许文秀拉着徐璈小声说:“明辉说的也在理,可不能想着吃药了事儿。”
“天热再加上累了,夏夏本就吃得少,再一日三顿的苦药汁子灌下去,能进口的东西就更是有数了,光吃药也不行。”
“嫂子,我倒是有个法子。”
徐二婶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说:“我记得有个开胃消食的方子,明阳还小时容易积食,我让人弄来给他吃了效果不错。”
“做成丸子吃得没那么艰难,开胃健脾的吃了也不会出错。”
徐二婶说着当即就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写下来,徐璈你进城的时候拿去医馆里先问问能不能吃,能吃的话弄一些回来也好。”
徐璈垂首认真谢过,视线不由自主地重新落回桑枝夏的身上,擦去手上的水走了过去。
“这些都是要誊抄一遍的?”
桑枝夏头也不抬地唔了一声。
“我在地里的时候手边没有太顺手的东西,上头记得乱,怕过段时间再回头翻就记混了,抄一遍稳妥些。”
不出意外的话,试验田里的稻种绝非一次两次能培育成的,此时记录下来的各种细节,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都用得上,不敢马虎。
徐璈一挽袖子抓过她手中的笔,在桑枝夏茫然的目光中说:“你看着,我来。”
整齐抄录过的实验细节被整理收好,日暮落下前徐璈陪着桑枝夏特意去地里转了一圈。
徐璈出门前还往桑枝夏的脑门上扣了个遮阳的草帽。
这是徐三叔特意腾出空来给她编的,比街市上常见的草帽少了些压脑袋的重量,帽檐能挡得住太阳的地方也更大,戴上大大的阴影往下压,衬得桑枝夏仿佛更小了些似的,更显稚嫩。
桑枝夏伸手往上扶了扶宽大的帽檐,不满哼唧:“太阳都要落山了,你看看这时候谁还戴着这么大个帽子?”
她生来便比旁人白,更可喜的是还是个晒不黑的。
日日顶着日头在地里打转白皙不减半点,跟熬了数月就黑得油皮发亮的徐三叔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地里人多的时候,打眼瞧过去仿佛是黑马群里混入了一只白嫩的小羊羔,显眼得很。
徐璈无视她的不满,抿紧了唇淡声说:“前几日不听劝把帽子摘了,结果鼻子晒得发红脱皮的事儿你忘了?”
“是谁哼哼鼻子火辣辣的,还难受得晚上睡不好的?”
桑枝夏自己理亏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