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不徐不疾:“枝枝,你这样不对。”
桑枝夏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心虚地蜷起指尖揪住衣摆,看着淌水朝着自己走来的徐璈,突然说:“说起来你都回来这么多日了,还没跟我说薛柳他们的事儿呢。”
桑枝夏先发制人,眯眼盯着徐璈说:“事先也不打个招呼,不声不响地就把这么多人送进了村,你就不怕我不愿把人收下,全都一次撵出去?”
“你不会。”
徐璈走近了抓起边上的干帕子,擦去桑枝夏脚上的水,再把挽起的裤脚仔细放下来压好。
他垂眸整理的同时低声说:“不是故意想给你来一招出其不意,一开始我的确没想好怎么安置这些人。”
这些全都是嘉兴侯当年的旧部,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想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此一辈子隐姓埋名,不再提起半句从前过往。
可死去的人九泉之下亡魂不安,活着的人也备受煎熬。
有些心上的坎轻易越不过去。
徐璈说:“林云等人不曾放弃追查当年的事儿,不慎走露痕迹,数次险些丧命。”
“我突然意识到,让他们都各自在外其实并不安全。”
在其中几人又一次遇险后,徐璈决定把剩下的这些人都聚在一处,思前想后,发现最妥当的地方就是洛北村。
这里与外界来往不多,民风淳朴不会引人怀疑。
而桑枝夏在此开设起的农场和大片耕地,可以给这些饱受苦楚的人一片安然的立身之地。
徐璈帮桑枝夏把鞋穿好,低低地笑着说:“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细说。”
“可是我知道,哪怕我还没回来,你也会设法帮我把这些人都安置好的。”
事实证明,他没猜错。
徐璈陆续从外送入村中八十余人。
这些人在进入洛北村前,都因为各种原因过得潦倒惨淡,生难维继。
可进入洛北村后,腿脚不方便的去看粮仓圈舍,手不方便的只管靠着双脚走动,去放牛撵猪。
再不行的就在农场附近住下,每日早起睡前顺着农场附近溜达一圈,都算是为农场出的力。
等到了农场有盈余的时候,总能有一份儿凭本事赚来的工钱,这些就足以让他们活下去了。
靠着自己的本事活下去。
桑枝夏揪着徐璈的衣领扯了扯,想装出几分冒火的样子,可转念一想陆续入村那几十人的表现,话没到嘴边就先变成了笑。
“你别说,这些人干起活儿来一个顶俩,半点不吝惜力气,还处处用心。”
村里人一开始很小心不敢怎么跟这些人接触,可逐渐来往多了,相处得极好。
桑枝夏眼尾泛出了戏谑,啧啧道:“前些日子我还听到薛婶跟婆婆打听,问宋六定没定亲,说不定是想给他张罗亲事。”
“你瞧,宋六之前还跟我说,早些时候饭都快吃不上了,过些日子保不齐媳妇儿都说上了。”
徐璈含笑未语。
桑枝夏伸手戳他的眉心:“徐璈,他们现在过得比之前好,以后会更好。”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徐璈的眼睫无声一颤。
桑枝夏装作没看到,看着他眼下的黑青,自顾自地说:“慢慢来呗。”
“死去的人会得到安息,活着的人会一日比一日更好,什么都会好的。”
桑枝夏不想细问徐璈在外边奔走数月所获多少,也不想追问他徐家的冤案什么时候能翻。
她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徐璈:不要急。
永远都不要着急。
徐璈深深吸气眼角微颤,话还没出口就听到暖棚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紧接着炸开的是徐明阳激动的声音:“大哥大嫂!”
“三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