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的女子眉眼舒展,笑容浅浅,一副云淡风轻,已寻得完美归宿的样子啊,更似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他脸上,穿堂的海风刮过都觉得赤喇喇地疼。
他想起了罗老先生当初劝他的话。
——老生还是提醒叶少您一句,您与我们少奶奶只是学生情谊,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现在,顾大小姐是咱们霍家的少奶奶,要是您真念旧情,就该多多避嫌,若是大小姐知道了,也能感念您这一番旧谊。
——各自安好,才是体面,权宜。
当时他只觉刺耳,不愿多思,觉得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凭什么阻拦他和顾雪芙的相见。
而今想来那字字句句里的“权宜”,其实是女子眉眼语气中磐石坚壁般的存在事实,他已然撼动不得。
可是……
“救命之恩又如何?他救的人何其多,他凭什么就娶你为妻?”
“你有没有想过,他就是图你那两亿赡养费?”
“不过区区一个大陆仔,他有什么资格?”
叶观澜冲口而出,尾音都有些微撕裂。
顾雪芙上前一步,面上多了分凛冽悍然,“叶观澜,我和我丈夫之间的事情,没必要向你一个外人解释说明。”
她咬了咬唇,还是道,“我觉得,港区是祖国的港区,身为港人大可不必端着老爷般的优越感去贬低自己的同胞。”
“我丈夫有没有资格也不需得外人来评断,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他的资格一定比你更充足。”
“他愿意娶我,他没有你那么看重家世背景,他非常优秀,其实真要算起来还是我配不上他,是我高攀了。”
“叶观澜,你是我的亲友里除了佩佩之外,第一个去泯城找我的,这份情谊我领了。但是你现在这样跑来,对我说那些话,不甘心的是我嫁做他人妇,还是你后悔了?”
“如果你真的后悔了,那你现在能娶我吗?你敢娶我吗?”
顾雪芙问出最后一句时,朝叶观澜靠近一步。
在两人距离一臂远时,她停住脚,微仰起头,看着叶观澜。
这个男人啊,这么多年了,似乎骨子里还像个没长大的少年,感情用事,热情莽撞,是真挚的,哪个怀春的少女会不动心呢?
她也是曾经那些女孩子中的一个。
她也被那颗眼尾的迷人小痣,惑去心神,憧憬爱情。
可是,他们总是会长大的,纯纯的情感像大海上航行的一叶小舟,它太脆弱了经不起一点风浪的摧折,甚至它太胆小了,并没有计划过要去大海冒险。
当这个灿烂的季节结束时,它只能停靠在浪声席席的岸边,化成记忆里的一幕静态的剪影。
它能承载的只是一段时光的美好憧憬,而不是现实历程中酸甜苦辣咸的烟火气。
叶观澜看着这段憧憬靠近,记忆里的眉眼底再不曾为他笼上迷朦情伤,变得清流坚毅又果绝。
他那口窒闷在胸口的气息一刹冲上了喉头,化成干涩的踯躅喑哑。
“顾雪芙,我……”
他可以冲去泯城找人。
他可以爬遍整个陵园寻她的碑。
他甚至招来了那么多网络诽议,甚至警察,只为打开一扇门。
可他说不出那句“我娶你”的承诺。
5年前分手时如此,三年前她结婚时如此,现在她再婚了也改变不了。
顾雪芙知道,叶观澜从来没有过娶她做老婆的确定想法,念头也许有,但也没超过5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