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十分喜欢这个伯父,不像黎伯父那样不苟言笑,却有黎歌那样的很有好奇心的忘年玩伴。之前云家的沉闷氛围,总算得以缓和。
云姝在孟管家和桂枝的帮助下学习操持家事,每天还是十分忙碌的。
转眼已是除夕。傍晚时分,鞭炮之声已陆续炸响。
云姝十分认真的在厨房监制祭品,又跟着管家布置中堂,摆放祭品。孟管家为她讲解云姝年节的各项禁忌。云姝边记边学,堂前屋后倒忙的不亦乐乎。
“眉儿,要不要严伯父帮你啊?”严世真说话的时候,云姝正抱着个大灯笼在廊下,云帆踏在梯子上更换旧灯笼。
“虽然与严伯父一起做这些便有十足的趣味,可是母亲那里没有人陪她说话,未免孤凉,严伯父还是陪母亲说话吧,这里有帆哥哥他们就好了。”
严世真笑道:“我一个大人在屋内闲坐,反让你这小孩子忙里忙外,多不好?真的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就快好了。严伯父快起进屋吧!”
严世真无奈的摇摇头,小丫头很执着。
李湘雨依然卧病在床,见他进来,笑道:“被眉儿赶进来了?”
“是啊。”严世真无奈道。
李湘雨笑道:“有孟管家和桂枝,眉儿也累不到,就让她忙个新鲜吧。这些日子以来,严兄觉得眉儿性子怎样?”
严世真道:“懂事乖巧,还极聪慧,是个难得的。”
李湘雨追忆道:“眉儿,眉儿尚在襁褓里,进同抱了她唏嘘不已,说自家女儿如此粉嫩可爱,将来许给谁家都舍不得。”李湘雨说着不由笑起来,枯黄的的面容,总算有些活络之色,“那日,为了心中念及的这个问题,他抱了眉儿在廊檐下转了好些圈,思虑良久后,抱着眉儿径直去了书房。把眉儿放在书桌上,便提笔给你写了信,催你快快成亲。眉儿自幼便是个活泼好动的,在桌上不安分的手脚乱抓,口中、脸上、手上皆染了墨汁,进同却欢喜的不得了,说眉儿将来必是个喜爱读书的。严兄可还记得那封信?”
“自然记得,上面还有几个墨色的小手印。从那封信开始,这七八年中,云弟是每信必催!所谓见信如晤,他的叮咛是生动在耳的。这些年我家人都对我娶妻生子之事不再抱希望,只有他依然执着。”
“这些年,他可一直在想着将眉儿许给你家公子的。直到如今眉儿都八岁了,他才十分不舍的将眉儿许出去。”李湘雨想起丈夫那些年的“执念”,不由会心笑起来。
“可惜,让他白白念叨了这么些年,我是辜负云弟的厚望了。我听说,眉儿如今是许给了黎家?”
“是的,这几天你也见了吧?那孩子学问也极好,也是进同昔日同窗黎远芬家的公子。进同说黎远芬是他在另一个书院结识的,你可能不认识。黎家如今也在京城为官。”李湘雨说着不由含泪。“定下这门亲事,进同甚至没能进家门庆祝一番,便被带走了。”
严世真诚恳的宽慰她:“我虽不能如云弟之愿,与云家结成亲家,但依然可以好好爱护眉儿的。你且宽心。”
“进同说,‘君子之交淡若水,严兄是个可托付妻儿的人’,我自然相信严兄会好好照顾眉儿。所以我想,严兄不妨收眉儿为义女。你一个人总是孤零零的,进同不会再催促你成亲,以后也可以让眉儿承欢严兄的膝下,岂不好?”李湘雨相信丈夫的眼光,相信严世真的为人,对此抱有殷切的期望。
严世真听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由急道:“眉儿还有你这个母亲,怎么能说承欢我的膝下。弟妹慎言。”
“我不是不相信严兄的医术,严兄虽不与我说,只是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药可医病,不可医命。”李湘雨无奈道。
严世真闻言心中一噎,“你不要这样说。如果你真的想对眉儿好,你就应该好起来,陪着她,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她已经没有父亲了,有你的陪伴她才能真正幸福。”
李湘雨歇了口气,抬起头已经泪光盈盈:“你也说了,她父亲不在了。进同走了,我的心也死了。一个心死之人的陪伴,只会让她活的更加沉重、辛苦,而不是幸福。我没能救下她的父亲,还连累了本可以陪伴她的幼弟早早夭亡。我已经没有能力再给她幸福。”
“你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是可以陪伴她的。如果你都不能给她幸福的生活,我又何德何能?”
“我今日提起这话,严兄可能会觉得唐突,可我却是思虑良久的。从我病倒那日,就觉得恐惧,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眉儿。如果我去了,眉儿该怎么办?天无绝人之路,进同最好的朋友,你来了。我相信你会好好照顾眉儿的。眉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和她父亲亏欠她余生的关爱,希望你能给她,也希望眉儿也让你的生活能够多一些温情,让你不再总像个方外之人,游离在这人世间。”
“这些年我确实一直在游离,我这样的游离之人,怎么能够照顾眉儿?你怎么能够放心把她交给我?”
“眉儿虽然自幼被娇养,但我知道,她品性坚韧,只是缺少生活的磨砺罢了。你可以教她医术,带她采药,带她去救死扶伤。女人的一生都被困在后宅,进同却一直希望眉儿能活的更有意义。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自幼养在后宅中,大了嫁于他人为妻,还是生活在后宅之中,除了父母的宠爱和丈夫的宠爱,她如何能活的更有意义?现在我似乎想明白了一些。如果她能跟你走,走遍这万里山河,了解百态人情,她的人生一定会有别样的意义。”
“眉儿毕竟是个女孩子,如果年少便在外游走,她以后嫁人,婆家是否会另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