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辛先生不要急,快随我来。”云藏上前扶着严世真就往里走,边走边抹着眼泪解释,“那白挽是为江公子挂的,数日前,江公子过身了。江公子去后,爷就醒了一小会儿,这都五六日了,一直都睡着。广州城的名医来了个遍,药也喂了不少,就是不见人醒……”
严世真见到的云树,几乎同灵堂内的江雨眠一样干枯,呼吸微弱,顿时老泪纵横。他的眉儿从小到大都是不能离开他身边的,离了他,回来就要吓死他!
“你老糊涂了?现在哭什么?还不快给眉儿看看!”辛坦之将严世真按坐在床沿。
严世真抹了老泪去探脉,辛坦之则眉头深皱,向云藏道:“眉儿成亲了?和那个姓江的?”
云藏点头。
“是。江公子是成亲当晚没的。爷在这屋里守了他一天两夜,不许我们进来打扰。最后是宋均进来将江公子的尸身抱出来,爷才睡了两天两夜,醒来去灵堂看了一眼,就昏睡到了现在。”
这个徒儿竟是如此的痴!
严世真抹着眼泪,又是施针,又是喂药,而后就坐在床边抓住云树的手,大哭起来,边哭边唤着她。
“眉儿啊,眉儿,义父来了,义父来了,你快醒来啊!醒来啊!”
辛坦之见严世真都哭成这个样子了,便知道云树是不好了,禁不住眼睛也发酸起来。
严世真哭了半天又换了调子,“眉儿啊,眉儿,义父来了,义父把江雨眠给你医好了,江雨眠他好了!你快起来看看啊!”
“眉儿啊,你哥哥回来了,余宏回来了,你师父要杀了他,你快起来拦着他!”
辛坦之心头一梗,眼泪愈发控制不住的往下落。他只有这两个徒儿,一个背他而去,一个命悬一线……他完全忘了他还有一个叫单成的徒弟。
“眉儿啊,你师父又疯,他孤苦伶仃一个人,你不能不管他啊!眉儿,你快醒来啊!”
云树在无边的黑暗中,一会儿是她还是个小孩子,偎在义父怀里撒娇;一会儿是江雨眠温柔的唤她起来,要为她梳妆;一会儿是余宏满身鲜血的站在她面前,责问她为什么不拦着师父,一会儿是师父发狂要自戳双目,她拼命护着他;还有父亲母亲在叫她,眉儿,今日怎么没有起来读书?你在偷懒喔……
“眉儿啊,你要是不起来哄哄义父,义父生你气了啊,眉儿,义父生气了啊……”
在两个老男人不顾形象的大哭中,宋均发现,小小年
纪的云树,竟是一个如此操劳的人!
她好累,好忙,好多事要操心,有好多人等她安抚……她不能睡觉逃避了,她要起来了,她有好多事要忙……
“义父,不要生眉儿的气……都是眉儿不好……”云树闭着眼睛,声音微弱道,眼边滚出大颗泪。
严世真忙为她起针,一边起针一边哭道:“眉儿,看看义父,义父来了,眉儿~眉儿”
云树终于睁开了眼睛,努力辨认眼前人。
“义父~”忽然就开始眼泪横流,“义父抱我,我害怕~”
严世真轻轻抱起她,“眉儿不怕,眉儿不怕,义父在,义父在!”
云树身子虚弱,并没有清醒多久,就又睡了过去,但是众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严世真与辛坦之轮番守着她,她能下床,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广州天暖,尸身不宜久放,但云树一直未清醒,怕她还想见江雨眠最后一面,江雨眠的尸身没有再放置在灵堂内,而是安放在云宅的一个相对阴凉空置的小酒窖内。
那日云树见师父在她床前累的睡着,她便唤小棉背了她去酒窖。
江雨眠穿着的仍是那身大红的喜服,眉眼紧闭。由于宋均不知从哪里寻来一颗定颜珠,江雨眠虽依然枯瘦着一张脸,但整个人栩栩如生时。
云树流着眼泪道:“夫君,是眉儿不好,眉儿贪睡了好多天,让你一个人躺在这里。”
“夫君不喜欢别人碰,眉儿帮你梳洗好吗?”
云树让人打来水,费力的帮江雨眠擦拭身子,艰难的扶起他的身子,想帮他重新挽发,可是一梳子下去,头发掉了一大把,云树的心又惊又颤。
“夫君,眉儿弄疼你了吧,眉儿再轻点~”
梳洗完,云树仍然给他穿着那身喜服,抚着他冰冷的眉眼,“夫君还是那么好看!夫君什么时候睡醒,给眉儿梳妆啊?”
她趴在棺木边看了好久,泪落不止。直到严世真进来,抱走她。
“义父,是我没有好好修习医术,我救不了他……”云树趴在严世真怀里,虚弱的哭着。
“不是眉儿的错,心症本就难医,就是义父在,也未必……眉儿不要自责。”
“义父知道眉儿怕孤单,以后义父都陪着你,你去哪里都陪着你,有义父在,眉儿不要怕啊。”
“眉儿要快些好起来,义父很担心你啊。”
在严世真的精心调护下,云树的身子一点点好了起来,但整个人沉默了很多,她常不说话也不动弹,盯着一个地方干坐着。
她一再偷偷进酒窖看江雨眠,又一次次被严世真抱出来。
身子偏弱的江雨眠本就不是长守的良人,云树她年纪小,心中有执念,又家中诸事独立做惯了,她做的这事虽然糊涂,严世真也舍不得说她一句不是,只是她因为江雨眠的事而这样消沉,却是让他心痛的!
这天严世真抱云树从酒窖出来,却撞上辛坦之在与一个年轻人过招,严世真晃晃怀中的云树。
“与你师父交手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