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不仅仅是声音发抖,双手紧紧握住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当然知道,苏盏茶身体里的另一个镜魄是我娘,是我以为早早去世的娘亲。你们都瞒着我,这些年来,我过得什么生活,你们有考虑过吗?”
肃鸢沉默了,也等于是默认了夕霜的话,安静听着夕霜的控诉,看着她的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淌,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和你娘亲长得真像,太像了。”
“不用虚情假意这来这一套,你和她一直在一起,只是瞒着我。我以为我的爹娘两个人,一个失踪一个死。结果呢,你们两个却始终在一起,你看着我的脸有什么用?她也在,她就在这里。”夕霜不耐烦地伸出右手向前挥了挥,要把肃鸢的视线打开。
“谁告诉你我们一直在一起的?”肃鸢非但没有转移开视线,反而看得她更紧,“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过,多久没有真正地见过。她是寄宿在苏盏茶的身体里不错,可你知道她有多痛苦,这样的生存方式,每一刻都是煎熬。”肃鸢咬紧了后槽牙,腮帮子的位置微微突起,显然是用尽了力气,“你就这样看待你娘,你恨我没关系,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我以为我娘死了这么多年,被甘望梅害死,留下我一个人在天秀镇,无依无靠,还有成天提心吊胆的,提防着有人来追杀我。虽然后来我知道有些事情是误会,可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把这个误会解开?为什么让我十多年,就这样错以为了。”夕霜刚要迈前一步,韩遂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原位。她肩膀抽动得非常厉害,勉强忍住不让自己嚎啕大哭。有些事情,一旦回头,看来只觉得黑暗中,不知哪一天才能看见光。虽然已经熬过来了,依旧不堪回想,“你们完全可以告诉我……”
“够了!”肃鸢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完全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们要去做什么?你应该做什么?那时候你才多大,告诉你能听明白吗?告诉你,你娘为了这件任务,不惜忍受永远永远的煎熬,你还会让她去吗?”肃鸢的笑容越来越苦涩,仿佛是对甘望竹这些年来的经历感同身受,“她不会说的,她不会告诉你的,她宁愿在你面前假死,让你以为她安心离去,再也没有其他的不安。这就是当时,她能够给你的,最好好的一个假象。”
“她人在哪里,我要见她,见我娘亲。”夕霜几度哽咽,差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在镜川川底,她在那里。”肃鸢上前抓住了夕霜的胳膊,把她往镜川的方向拉扯。韩遂哪里容得他冲着夕霜发脾气,硬是不放手,两个男人之间的角力赛。夕霜卡在中间,手臂疼肩膀疼不可进退,这两人还实力相当,难分胜负了。
“你拖着她做什么,她不是要看她娘亲吗,我带她去看,你又插手做什么!”肃鸢重重地一甩手,把夕霜的手臂甩开,“我说了让你们去做的正事,你们不听,就在这里胡搅蛮缠浪费时间,怎么会有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你说谁不讲道理,你不把缘由告诉她,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总要有个发泄点吧。她不过是嘴上说说都不行了吗。你们要做大事,很好,能做大事的必然不是凡人,可就连生命中最珍贵的也可以抛弃吗?如果我见到了甘望竹,也想问她一句,值得吗!”韩遂显然不愿意放开夕霜,肃鸢固然对夕霜没有恶意,也不会害她,可韩遂多少要放个心眼,以备不测。
“你们一个比一个会说,我没有时间和你们纠缠。还确山是块宝地,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只要是还能行走的,往那儿走,能留下小命。”肃鸢冲着韩遂扬了扬下巴,目光藐视,“我倒是忘了,韩前辈七百多岁的高龄,不能算是小命。你对夕霜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对我们心生怨恨,这是一个前辈高手应该做的事情?”
“你别说他坏话,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和娘亲的关系,你为什么针对他!”夕霜上前突然重重地推了肃鸢一把,肃鸢显然没想到他她动手,向后退了半步,很快站稳了脚。夕霜还在怒气冲冲的,“他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我愿意听愿意跟着去做的,他至少比你们要强些,不会让我始终蒙在鼓里。我是个傻子,以前就是个小傻子,现在是个大傻子,你说我娘在镜川川底,做什么?和甘家一起陪葬吗?那她这些年所谓的煎熬又是为了什么?于情于理一点也说不通!”
“她只是跃入镜川川底去看一看情况,你想到哪去了?我说了她是去找死吗?”肃鸢下了狠劲,重新抓住了夕霜的手臂。韩遂生怕夕霜当真受伤,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夕霜被拖拉着,一路踉踉跄跄一直到了镜川的面前。
她一低头,镜川川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里面躺着的所有修炼者的面容,就在不远处一道水线划出一个弧形,有人在里面游水。肃鸢指着那个方向道:“见到了吗,见到苏盏茶了吗?或者你说,见到你娘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