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酒笑容狰狞,他享受的就是这一刻。数百年前他和韩遂的交情平平,可这人就是他心口一颗拔不出的刺,始终占据着那个令他痛苦的位置。他一直在琢磨着用什么办法可以有机会击溃韩遂,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当他看到韩遂口角流下的鲜血,尉迟酒居然没有趁胜追击,反而快步走到韩遂的面前,用高高在上俯视的角度看着对方:“你要是现在求饶,我可以饶你不死。看在过了这么些年,也就活下来几个人的份上,要是都死绝了,谁来听我说说过往的事儿,你可以留下一条命。”
“你哪里需要别人来听你说过往的事,几百年前你不过是一个小卒子。苏盏茶前不久,听我们提起你的时候,都想不起来有你这么个人,。如果可以抹杀,你应该把所有知道当年情况的人全部杀死,而不是留下自己的心结。哦,不对,对你来说已经是心魔了,你自己几百年挣脱不出来,那不是心魔是什么!”夕霜站在不远处,看着尉迟酒的背影。她有种预感,如果不加以阻止,尉迟酒会比更加残忍的手段对待韩遂。所以她也顾不上后果了,把这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得全给翻了出来。她知道,尉迟酒就不是一个按捺得住的人,一个人,既然有了心结,还是数百年来未解开的,最怕有人反复提起。
先前苏盏茶何尝不是如此,和尉迟酒的情况一比,苏盏茶真是太正常了。如约而至的一记重击落在了夕霜的身上,她同样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她勉强侧过脸来,双眼能看到尉迟酒脸上的犹疑,他犹豫的是,先解决哪一个。让她耿耿于怀的韩遂,还是毒舌不停的夕霜。就是这刹那的犹疑,为两人争取了机会。尉迟酒的脸色大变,肩膀不住地发抖,这种状况,在苏盏茶身上很明显出现。夕霜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甚至高喊了一句:“爹!你不能再让这个坏人霸占你的身体,娘亲会不高兴的。”
同样是这个人,肃鸢的脸上神情一变再变。从狰狞的开始收敛,渐渐沉稳、内敛、清冷,五官没有变化,就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刚才喊我什么?”他没有多看韩遂一眼,也没有再爆发出那种戾气,而是朝着夕霜的方向走过来,口中发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夕霜知道自己猜测的没有错,在情绪最波动的时候,身体里的另一个镜魄反而会有争取到现身的机会。无论是好的情绪还是坏的情绪,刚才一瞬间,尉迟酒有些兴奋过头,一方面是可以狠狠地把韩遂踩在脚下,另一方面是听到了她那些夸大其词的话,情绪的波动,让肃鸢占据了上风。夕霜仅存的力气,朝着肃鸢咧开嘴,露出个特别灿烂的笑容:“喊你爹啊,还能喊你什么。既然有娘就有爹,我就不是孤儿了。”
下一刻,肃鸢的手落在她的头顶上,与韩遂手心的温热相比,肃鸢的手可太冷。夕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可又有无比的安全感,和刚才的尉迟酒相比,肃鸢的出现,真是太美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不在的时候,有人要欺负我们,把我们两个差点都打死了!”肃鸢愣了一下道:“我没有办法控制的,他比我厉害得多。”
“那你现在是怎么出来的?还有前段日子,你对娘亲做的那些,也不像是假装的,那就是你。”夕霜大致能分得出什么时候是尉迟酒,什么时候是肃鸢。即便是尉迟酒有心伪装,看向甘望竹的眼神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我有的时候,能够占据身体,是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让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身体,毕竟身体是我的,毕竟我才是本尊,但维持的时间很短。我能明白苏盏茶心里那种愤恨焦急的心态,我何尝不是像她一样,恨不得把这多余的赶出去。可我做不到,苏盏茶也做不到。你眼前的是两个人,也是四个人,命运之轮有时候就是这样刻意地安排。我们同病相怜,可我必须要坚持下去。”肃鸢说着话,脸颊抽动了一下。
夕霜大惊,不会吧,这么快!这么快就让尉迟酒又重新要回来了!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肃鸢的腿,再次大喊道:“爹啊,你知不知道要是他再占据这个身体会对娘做什么?你绝对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场景,你会后悔死的。”
肃鸢垂眼看着夕霜,认真地听着她满嘴的胡说八道,他居然相信了:“他是不是要把你娘亲,从苏盏茶的身体里剥离开来,他只需要苏盏茶,她要留着苏盏茶,看他几百年后得到的一切。”
“差不多,他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看,娘亲的处境肯定不如他,他要是剥离出来,应该还能作威作福,可娘亲,一旦从苏盏茶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很快就灰飞烟灭了,而且再也没有能力聚拢镜魄,再也不能投生了。”夕霜越说越悲伤,差点哭了出来,“我觉得娘亲和苏盏茶至少能保持一种平衡,可他要打破的就是这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