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才不是老家伙。”小堇大胆辩驳道,“江先生可会讲故事了。”
“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越怀远一把揪住她的发丝,“小花儿,我可会唱黄牛峡的歌哦。”
“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三朝又三暮,不觉鬓成丝。”
平心而论,他声音浑厚,抑扬有情,将这支《上三峡》小调演绎得甚是感人。歌罢他自己也甚为得意,俯瞰小堇道:“我唱得可好?”
小堇迟疑了一会儿,怯怯地用手指向他的头发:“福王殿下,你的头发不是好好儿的吗?”
才过凤凰嘴,遥见明妃台。
宝船溯流而上,于黄昏时在米仓口渡头停靠。以一道浪花翻滚的白线为界,秀丽潺湲的香溪与汹涌澎湃的扬子江在喇叭形的河口相会,蕴育出数不清的动人传说。
“这水真是香的?”小堇好奇地打量着脚下清澈的水流。她从叶先生那里听来一个很美丽的故事。秀美的山水蕴育了一位绝代佳人,当她被选送入宫时在溪口最后一次用家乡的水洗了洗手。泪水挟着脸上的胭脂一齐滴落溪水,忽然就有一股清甜的异香浸彻了溪流。美人一去不复返,只有溪水日复一日吟唱着明妃和番的传奇。
“传说女子用香溪水沐浴梳洗以后,会变得美艳不可方物哦。”越怀远笑嘻嘻跟在她身后,眼珠却滴溜溜不停乱转,满含风情地扫过晚归的浣女。
传说的真假姑且不论,只依码头所见,琉璃也不得不叹服此地钟灵毓秀。打鱼郎挺拔俊朗,浣纱女秀美大方,就连夕阳下袅袅升起的炊烟都弥漫着一股诗意,不愧是先后蕴育出三闾大夫与汉明妃的风流宝地。
游览香溪本不在计划中,是霍九爷的力荐。加上叶秋隐在旁边捻着胡须念叨什么“百里香溪桃花水,君子佳人万古魂”,林宝槎才点了头。或许这也算是她对叶秋隐的回报。众所周知,苏州叶家从来坐堂,绝不出诊。林宝槎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不仅将这位叶大夫请出了踏雪堂,更请到了漂流千里的宝船上。
“叶大夫就是脾气太好。如果——”罗四凤说。涂满蔻丹的指甲掩在嘴上,分明在等待有人请求她继续说下去。
罗七巧在一旁沉默着。
走在另一边的乔安娘对此也并不感兴趣。她屡屡回头,朝缓步而行的摩诃公子抛去诱人的微笑。
摩诃公子与雷家兄妹走在一起,他们都听得分明,却没有一个人快步上前,或是问一句:“如果什么?”
即便这样,也没有打消罗四凤的兴头。她佯装打了一记哈欠,将手放下,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如果是叶老大夫,只怕有人就要吃苦头了。想当年,苏州刺史的老娘中风,三催四请都请不动一个叶长安。刺史大人一冒火,管他三七二十一,用刀先把人架来再说。那叶长安真是个倔脾气老头。虽说医者父母心,老夫人的病还是照看,方还是照开,只是在方子上多写了一味药……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嗯?”罗七巧终于配合地发了一声。
“三帖药下去,老夫人倒是睁开了眼,刺史大人却昏倒在床边。”罗四凤格格笑道,“你道怎的,原来叶老头在那药方里加了一味东西。病人喝了没事,可没病的人沾到就惨了。那刺史大人要当孝子,凡是汤药都先亲自尝过。他这一倒,刺史府上下就急坏了。刺史夫人带着小公子在门口跪了三天三夜,赔了无数礼,才换来一句‘粪清可解’。”
粪清就是粪便沉积后上面那一层黄不黄绿不绿的清水,据说得米田共之精华,解热毒见效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