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粲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了,皇帝亲至,明显是在示好,但来了以后这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到底什么意思呀。
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于事无益,但心里又是气又是怨的,言语上不防头也是有的。见林粲不搭话,也不知他是被噎得没话说还是就恼了,自己也不愿再刺他,也怕他认真恼了,自己这趟就白来了。于是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转,走到博古架前,没话找话,皇帝指着一只青花玉壶春瓶问道:“这只瓶子是元代的还是明代的?”
林粲原本闷着难受,见皇帝询问连忙走过去说道:“这是前明永乐年间的萱草纹玉壶春瓶。”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你不是喜欢元代的青花吗,怎么摆了个前明的。”
林粲讪笑道:“元代的青花瓷稀世少有,都存在各家高门显贵的府邸里,市面上跟本见不到,我也只是到朱先生家里解解眼馋罢了。”
皇帝记得宫里边到是存了几十件元代的青花瓷,想要赏林粲一只,但又想到,如今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这个赏字似乎有些说不出口,于是又问下一件,“这件也是前明的吗?”
林粲说:“是啊,这件也是前明永乐朝的花果纹梅瓶,这种器型,元代的时候也多有烧造,但在纹饰上多以刀马人物为主,到了明代,文官当政,所烧造的器物文人气息更重,多以花鸟鱼虫为主,少见拿刀动枪的人物了。”
皇帝知道林粲除了喜欢珍珠以外,就是喜欢青花瓷,钻研此道多年,与他谈论这个,他就可以放开了性子,果然,林粲不等皇帝再问,就指着一只青花大盘说,“还有这只,这也是永乐朝的,一束莲纹折沿大盘,前明的皇帝希望官员廉洁奉公,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就烧了许多这样的大盘,赏赐官员,意头到是好的,到底是死物,拦不住官员贪腐。”
说了会子话,皇帝心里也舒服了一些,又问道:“怎么这几样都是永乐朝的,朕听说前明的成化瓷器也不错。”
林粲说:“皇上说得是,成化朝的斗彩确是独步天下无人可及,只是成化无大器,都是些小碟子小碗儿的,虽是精致,却不如永乐朝的瓷器气度雄浑大器,再者,凭他万千姿色,我独爱青花一种,永乐朝烧造青花瓷所用的苏麻离青料,是三宝太监下西洋时带回来的,等到成化时,就用光了,我私下认为成化的青花瓷差永乐朝远矣。”
皇上并不精于此道,从这一篇论述中只听真了一句话:凭他万千姿色,我独爱青花一种,
于是斜着眼瞧了瞧林粲,暗忖,若对人如此,就好了。
林粲不知皇帝何意,以为自己又说多了,于是连忙闭上嘴。
皇帝自在屋里踱步,走到书桌旁,看到桌上的帐册子,于是拿起来就要翻阅。
林粲瞧见帐册子就是一惊,那里头还夹着自己与北静王来往的信件,若是被皇上看见了,岂不是又要醋了,林粲素有急智,此时,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也不说什么,也不拦着皇帝,只扑腾一声就跪下了,
皇帝原是讪讪地无话可说也无事可做,瞧见帐册子新鲜,想拿来翻翻而已,谁知林粲在这个时候行了大礼,皇帝纳闷,问道:“你这是何意?”
林粲说:“小人请皇上恕罪,今年……小人忘了给皇上送节礼了,”
皇上险些被气个仰倒,暗讨,原来你以为朕是来找你讨要节礼的,手中的帐册子直接甩在了林粲的头上,怒气冲冲地问道:“那你打算送朕什么?”
林粲死盯着帐册子落了地,见信件没有露出来,于是心也落了地,他讪笑着说,“小人明日就呈上礼单,”
皇帝正气着,直说:“不必费心了,朕瞧着这博古架上的几样青花瓷就很好,就这些吧。”
那几样东西虽不如元代青花名贵,却也都是稀世难得的东西,林粲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收集上来的,一时要割舍了,心疼得林粲直想骂街,有心和皇上打个商量,这时,戴权在外间屋提醒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宫门要落钥了。”
林粲心里有鬼,盼着早点送走这尊大佛,也不等皇帝发话,就说:“小人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