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粲也明白这个理儿,但这件事只贾琏一人合适,旁人皆不中用,因此他只能耐下心性哄劝着贾琏,他说:“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但未必有最坏的结局,我说的搏命可是跟战场上的搏命不同,只要你够机警,断不会有事。”
贾琏仍旧迟疑,林粲又道:“我不是要你与人拼杀,而是要你去探听消息。”
贾琏:“你要我去当探子!”
林粲确不肯再透露了,只说:“能说的我都说了!”言下之意,要贾琏自己绝断。
贾琏:“还有一样你必得给我个准话儿,我知道你是皇上的师弟,眼前这件事是不是皇上……”
林粲没有痛快的答话,只说:“你也知道,有些事儿皇上不好亲自下手。”
贾琏听罢又枯坐了半个时辰,林粲也不催他,只在一旁陪着,终于,贾琏一咬牙一跺脚应了。“就是那句话,富贵险中求,我不能总这么混吃等死的过日子,即来人世走一遭就该成就几分功业,好叫后人提起我的时候能有几分体面。”
林粲见他应了,就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从一边的鸡翅木画桶里抽出一个纸卷递给贾琏,贾琏展开一看,竟然是吏部的公涵,上面写着,着一等将军贾赦之子贾琏为平安州安抚使司同知,即日上任。公涵的右下角盖着大红的吏部官印。
贾琏揉揉眼睛把个公涵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问道:“你早就备好了,万一我不应,你如何向吏部堂官交待。”
林粲的狂病又犯了,嗤笑道:“一个吏部堂官还敢跟我要交待,一纸公涵而已撕了重写就是了。”
贾琏面有不赞成之意,但也没说什么,只问:“这地点定在平安州,又是安抚使司衙门必有你的意思吧,究竟为何,现在总该说了吧。”
林粲正色道:“琏二哥可知平安州是谁的地界,”
贾琏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贾琏迟疑的说道:“原本是废太子的人一手经营的,如今怕是转到理亲王手里了。”
林粲道:“平安州上到知州下到小吏都是理亲王的人,如铁桶一般里外不通消息,”
贾琏听到这里自以为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节,于是轻松了一些,他说道:“原来你是要我去打探平安州里的事情,这也不算什么要命的事,左右我到了那里也要与人交际,把那些人的言行记下来告诉你就是了。你何苦吓我!”
林道却道:“你看清楚官职了吗?那可是安抚使司同知,不是知州同知!”
安抚使司衙门是管武备的,掌管着地方的兵事。
贾琏问道:“这太平盛世的,文官武官又有何异,难不成平安州要打仗?”说完愣了一瞬,俄顷惊出自己一身冷汗。
林粲面容凝重的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贾琏双眉紧锁瞪着林粲,“那你要我如何自处?”
林粲:“我要平安州的城防图,兵力、武器、战马储备几何,这些东西,他们不会告诉朝庭实情的,只有靠你暗中打探。你府上是武将世家,仗着荣国公在军中的余威,再舍上一些酒肉,那些个莽夫会愿意跟你结交的,一旦他们把你当兄弟看,什么机密事都不当回事了。”
贾琏现在有种被卖了的感觉,“你一起头就相中我去办这个差事吧,”
林粲一笑:“你最合适,老亲贵们很容易凑到一块,”又指指自己,“像我这样新上来的人,去了也是被排挤。”
贾琏端着吏部公涵觉着有千斤重,有心退回去,可人家林粲早就说了,这事一旦说开,他就再无退路,再说了,就算林粲不与他说这些,到时候公涵一发下来,他有违令不去的胆量吗?
贾琏长叹一声,“福祸难料啊!”说是探听消息,但那平安州是理亲王的地盘,他若被人发觉了,怕是连个囫囵尸首都带不回来。“理亲王当真要……还是……”
林粲道:“莫猜!你只管把兵力布置报上来,旁的事自有人操心,再者,你给我的消息不可走驿站,我在平安州的州府有个分号,叫他们传回更安稳些。”
说着又从画桶里拿出一物,是个绣着麒麟纹的锦囊,从里面掏出一枚印信递与贾琏,“这是我的私印,你凭着它可以去我平安州的分号提银子,我今儿个就给平安州的掌柜写信,叫他见印如见我,分号里所有的银子、伙计,都任凭你驱使。”
贾琏忙推拒,“这是什么话,我哪能使你的银子,”
林:“我的银子就是皇上的银子,为忠勤王事,花多少我都不心疼,你只管用去,兄弟我旁的没有,银子管够!”
贾琏深感他的忠义,这林粲平日里吊儿锒铛的不像正经人,岂料竟有这份舍家为国之心,叫人可敬可佩,逐又想到自己,生在簪缨世族,世受皇恩,却贪生怕死裹足不前,将来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于是胸中升起一股豪气,把那最后一分怯意也冲淡了,恨不得今日就赶赴平安州立功报国。